第54章 两女见面
病房一时安静下来。
允儿的目光还停在他右手的绷带上，眼神柔和，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心疼。李染犹豫了下，刚想开口打破沉默，门却在这时重新被推开了。
金泰妍拎着一个纸袋走进来，袋口露出几个透明水瓶，还有一盒看起来是便利店的热饮。她动作自然，似乎并没察觉病房内那层尚未消散的情绪。
“刚泡好的姜茶，听说对脑震荡的人好。”她边说边走近，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
“谢谢。”李染接过水，左手动作还不太利索。
“你也喝点吧。”金泰妍随口对允儿说，“你一路跑上来，脸都红了。”
允儿点点头，低声道：“谢谢欧尼。”
气氛重新缓和了几分，李染刚松了口气，忽然，“滴”的一声，电视自动切换到了某个新闻频道。可能是上一个病人定下的预约频道，正巧到了整点。
画面中，新闻正在播放。
主持人声音清晰传来：“……一名知名编剧李染，今日在市中心不慎被一车辆撞伤，所幸并无生命危险。目击者称，一辆银色轿车撞上……肇事者为艺人金泰妍……】
画面切出监控，车牌虽打码，但车型一模一样。椅子上的车钥匙赫然在目。
空气沉了一下。
空气像被某种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
金泰妍一瞬间站直了身子，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脸色飞快变得苍白。
允儿也愣住了，缓缓转头看向金泰妍，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李染：“……”
他大脑飞速空白了一秒，随即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找遥控器——可惜他右手不便，左手又笨拙地拍了个空。
金泰妍终于回过神，低声说了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的。”
允儿眨了眨眼，看着她，似乎在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内容。
“等一下，”她轻声开口，语气不带情绪，“你是……撞他的那辆车？”
“我、我只是……那时候在找导航，真的只是低头了一下——我以为前面是空的。”金泰妍声音很低，几乎带着点颤，“我立刻就下车了，还、还陪他来了医院……”
空气凝固的同时，又有点诡异地滑向尴尬。
李染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其实不严重，我当时也在走神，算是……双方都有责任吧。”
“你闭嘴。”允儿忽然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李染：“……”
她转头重新看向金泰妍，缓缓吸了口气，声音放轻了：“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金泰妍喃喃，“你们看起来关系很亲，我当时……真的怕你会误会。”
允儿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忽然低声笑了下：“现在我好像还真误会了点什么。”
“允儿……”金泰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染终于找到了遥控器，迅速关掉电视，空气里还是残留着刚才那段新闻的余韵。
“你们别这样。”他轻声说，“不是谁的错，真不是。”
“你当然要说不是。”允儿看他一眼，眼神复杂，“你要是不说这话，她才该更尴尬吧？”
金泰妍咬住嘴唇，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允儿没接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她拉过椅子，坐回李染床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轻声说：“你喝点姜茶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染怔了一瞬，下意识看了眼她的侧脸。
她的表情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关心的笑意。但那笑意底下，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收了起来，像是一扇窗户被风轻轻关上，窗帘缓缓落下，遮住了原本透出的光。
“嗯，好。”他接过姜茶，杯壁温热，手却有点发凉。
金泰妍站在原地没动，像是突然不确定该不该留下。她望着允儿的背影，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我先去护士台问一下你的后续检查时间。”她终于低声开口，语气很轻，带着一点逃避般的克制，“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转身走出病房，门关上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允儿没说话，只是默默帮他把枕头垫高些，又把姜茶杯子往他手边挪了点。
“你疼吗？”她忽然问，声音柔软，却不像是在问病情。
李染看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她问的不是手，也不是头。
他只好避开视线：“还好。”
允儿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低头看着自己膝盖，手指紧握在一块。
过了好一会，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她撞的你？”
李染没说话。
他确实早就知道。车祸那一刻他看到过车窗里金泰妍惊慌的脸，只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出去了。醒来之后，看到她守在床边，他就明白了。
他只是没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李染声音低了下来，“她很紧张，看起来也很自责，我想着，反正我没大事。”
允儿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她说，然后轻轻笑了笑，笑意淡淡的，“你总是会先替别人着想。”
她没再追问，也没再责怪，只是坐在那里，静静陪着他。
病房的窗外，天光已经有些昏暗，走廊里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像是与这个房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帘子。
李染望着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病房的窗外，天光已经有些昏暗，晚霞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洒进来，给整间房染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李染低头喝了一口姜茶，味道辛辣中带点甜，但并不难喝，只是杯沿碰到嘴唇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轻微发抖。
“还烫吗？”允儿看他动作一顿，轻声问道。
“不是，就是……”他顿了顿，把杯子放回桌上，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有点没拿稳。”
允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气氛不像刚才那样紧绷了，但也不轻松。像是两人都在等另一个人先开口，却又都不太确定该说什么。
“你接下来几天都得住院？”允儿终于还是开口，语气自然，像是单纯的关心。
“医生说观察个两天吧，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李染答得平静，末了又笑了下，“不过应该不影响拍摄时间。”
“你现在还惦记这个？”她语气轻轻的，有点无奈。
“职业病。”他耸了下肩，右手没动，左手动作僵硬了一秒。
允儿看着他没有再说话，片刻后，她站起身，把床边桌子上的东西稍稍归置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刚才说的那些，你不用太在意。”
“我知道。”李染点点头，“其实我没怪她，真的。”
允儿轻轻点头：“你不怪她就好。”
顿了顿，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其实……我刚才态度有点过了。”
李染愣了一下，笑了笑：“你那是替我不平吧？”
允儿没接话，只是轻轻勾了下嘴角，眼神在他脸上停了两秒，又迅速移开。
“我去跟护士说一下，待会让她送点晚饭上来。”她说着，已经朝门口走去，语气像是刻意保持着轻松，“你先歇着，别乱动。”
“好。”李染应了声，看着她走到门边。
她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忽然又顿了顿，没回头，只是低声道：
“以后有这种事，你也可以告诉我一声，不用总自己扛。”
李染微微怔住，刚想说什么，她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带上，空气恢复安静。
他低头看着手边的姜茶，杯子还温热，却比刚才凉了不少。
这一刻他忽然有点分不清，自己心头的，是感激，还是某种微妙的亏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