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焚香之骨

07:18骨髓里的崖柏香

周砚的解剖刀悬停在股骨截面，冷光灯下，骨松质缝隙里闪烁的晶屑像嵌进银河的沙粒。“这不是普通的骨灰。“他将样本置于电子鼻下，色谱图峰值与二十年前福利院焚化炉的残留物重叠，“崖柏香灰混合人体脂肪，高温下形成共晶化合物。“

程墨的指尖抚过证物袋里的青铜碎片，父亲火场遗物上的焦油味突然变得刺鼻。监控屏显示质谱仪正在解析分子式，某个苯环结构让他想起林疏影大衣上的焚香气味。

“更诡异的是骨密度。“周砚调出三维建模，股骨横截面呈现蜂巢状空腔，“这些孔洞是生前形成的，通过定向超声波在骨髓腔雕刻...“他突然用镊子夹出片半融化的金属，“看这个——镍钛记忆合金，遇热恢复成九黎祭的钟形器。“

解剖室排风扇的嗡鸣突然夹杂进三弦琴的颤音。陆九川倚在门框上，盲杖点地的节奏与琴声共振：“焚香者用了《招魂》的曲谱，每小节对应不同温度梯度——72℃时崖柏释放侧柏酮，能诱发逆行性失忆。“

程墨的诺基亚在此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音频，沙沙声中有个女声在哼唱《九歌》，背景音里的金属撞击声与记忆合金变形频率完全一致。

09:42火场余温

福利院废墟的钢筋如烧焦的肋骨刺向天空。陆九川的盲杖敲击焚化炉残骸，声波在锈蚀金属表面反弹成不同音高：“这里曾经有架电子管风琴，通过调节热风流速演奏祭祀乐。“

程墨的战术靴碾过碳化的人偶残肢，忽然蹲身捡起块带键盘残片的混凝土。数字键区残留着指腹油脂，经氰丙烯酸盐熏显后浮现出九组指纹——与角膜移植黑数名单上的孤儿完全匹配。

“密码是九黎祭的启动日期。“林疏影的声音从断墙后传来。她今天换了孔雀蓝旗袍，盘扣上的翡翠坠子刻着微型簋纹，“但输入时要转换成温度值——比如‘巳时三刻’对应焚化炉的327℃临界点。“

方小满的黑客设备突然报警。全息投影显示，当程墨输入“巳时三刻“的甲骨文编码时，废墟地底传来机械运转声。裂开的地缝中升起钛合金保险柜，虹膜锁的镜头泛着尸检台般的冷光。

“需要活体角膜。“林疏影用口红在柜门画出饕餮纹，“而且要浸泡过聚乙二醇400溶液，维持细胞折射率。“她突然抓住程墨的手按在识别区，“你父亲当年取走的左眼——“

柜门弹开的瞬间，程墨看见自己的警号铭牌躺在里面。铭牌背面蚀刻着父亲的字迹：“保护容器。“而所谓的容器，是张泛黄的胎儿超声照片，心脏位置嵌着粒蜂鸣器。

12:05降糖药与骨灰盒

仁爱医院顶楼的强风掀飞了病历纸。程墨踹开药剂科主任办公室时，窗边盆栽的崖柏正在滴血——不是植物汁液，而是注射器扎入树干输送的人造血。

“2018年第四季度，你们采购了超常规剂量的人胰岛素。“程墨将药瓶砸在办公桌上，玻璃碎片里的缓释微球滚落成九宫格，“每瓶批号对应一个孤儿，注射时间与角膜移植手术完全同步。“

主任的白大褂下露出纹身：双头蛇缠绕的十字架。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腿突然射出麻醉针：“那些孩子是自愿的！蜂鸣器能让他们在脑死亡后继续生长器...啊！“

程墨拧断他手腕时，听见颈椎错位的脆响。藏在假牙里的氰化物胶囊滚落，被方小满的机械蜘蛛吞入腹腔：“他在云端存了加密日志，最后一条是‘白夜需要新鲜的眼窝培基’。“

撤退时程墨注意到，主任的电脑屏保是林疏影新书签售会照片。放大背景里的书架，某本《祭祀考古学》的书脊藏着二维码，扫描后显示的是父亲火场遗物的X光片——那件青铜器内部铸有空腔，正好容纳九枚人类臼齿。

15:30蜂巢共振

市立大学物理实验室的粒子加速器正在低鸣。程墨将蜂鸣器置于磁场中，示波器上的正弦波突然分裂成双螺旋。“这不是普通的电磁装置。“陆九川的盲杖轻点地面，“钕磁铁外层镀了锇铱合金，共振频率与人体β脑波一致。“

全息投影构建出三维模型：当蜂鸣器激活时，次声波通过骨骼传导至海马体，诱发虚假记忆。方小满的黑客程序突然发出警报，逆向追踪信号源指向程墨的诺基亚——SIM卡槽里嵌着片带血痂的微型芯片。

“信号在实时更新你的脑电波。“少女扯断神经接口线，蓝血从耳后渗出，“有人在用你当活体天线，接收所有移植器官的生理数据！“

解剖室来电在此刻炸响。周砚的呼吸首次出现紊乱：“重新检测了明胶层，那些蜂王浆线粒体...带有你的DNA甲基化标记！“背景音里传来液氮罐爆裂的轰鸣，“它们正在分化成心肌细胞！“

程墨扯开衬衫，胸口浮现的簋纹在磁场作用下渗出鲜血。林疏影突然出现在观察窗后，用口红在玻璃上写下：容器已成熟。

18:55雨衣指纹

唐远山的公寓弥漫着腐坏的老山参味。程墨掀开榻榻米，暗格里藏着五把红伞，伞骨刻满角膜移植孤儿的名字。最旧的伞面残留着精斑，DNA检测显示属于二十年前的福利院长。

“看这个！“方小满举起紫外线灯，墙纸接缝处显出血指纹。比对结果令人窒息：拇指属于三天前被灭口的护工，食指却是程墨父亲的——尽管他在纵火案中已被宣告死亡。

老式答录机突然自动播放。唐远山沙哑的嗓音混着雨声：“...九黎祭需要活体容器，我们只能选那个孩子...“背景音里传来婴儿啼哭，随后是金属切割骨骼的摩擦声。

程墨踢翻矮桌，清酒瓶碎裂处露出微型摄像头。监控画面显示，昨夜有人潜入公寓调换证物——那人戴着林疏影的翡翠耳坠，右手却留着沈照特有的手术刀茧。

暴雨拍打窗户时，程墨在镜中看见胸口簋纹正在蠕动。那不是淤痕，而是皮下植入的记忆合金丝，在体温作用下逐渐拼成完整的祭祀阵图。

21:17骨瓷陷阱

青瓷巷地下室的液氮罐开始集体泄压。程墨持枪突入时，白雾中浮现出九个玻璃培养舱，每个舱内漂浮着长满血管网络的机械心脏。舱体标签显示受体编号，最后一个竟是他的警号。

“容器比猎物更早抵达终点。“双胞胎的声音从左右耳道同时入侵。程墨转身时，两个沈照从冷雾中走出：一个左眼有灼伤，一个右手缺了小指。他们举起的手术刀映出背后的人影——林疏影正在将蜂鸣器接入程墨的颈动脉。

枪声与玻璃爆破声同时炸响。当冷藏室陷入黑暗时，程墨听见方小满的尖叫从某个培养舱传出：“他们给你的降糖药...是骨灰混合记忆干扰剂！“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程墨看见所有机械心脏开始同步跳动。培养液表面浮现的血字显示着倒计时：23:59:59。而林疏影的翡翠耳坠里，藏着他父亲的火化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