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0章 是一个新的开始
结束打工不久后,我们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在那之后,我搬到了佳佳家里去住,给母亲留了消息,她没回我,也许还在气头上。在我看来,这不是逃避,我们也的确该给对方多一点时间,理清思绪。
我和陈桁时仍然谈着恋爱,开学前一周,我回了趟家,父亲出门了,母亲那时正在厨房里煮饭,背影一如既往地忙碌,我只看了一眼,就回房间收拾行李了。
我把该收拾的行李收了,要寄的东西都自己一下一下搬到门口,学校在另一个城市,要坐飞机两个小时才能落地,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保险起见,我们都打算把大量的行李先寄往学校,入学温馨提示上写了有专门保管行李的地方,还会报销运费。
正转头准备接着搬的时候,我看见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厨房,帮我把剩下的行李从房间拿到了门口,刚开学要带的东西会有点多,不过好在不会挡道,陈桁时他们在门外等我,不让他们进来,也是怕他们和我一起被骂。
她还特意看了眼陈桁时,不甚自在地说了句,“照顾好知幸。”
陈桁时微扬嘴角,礼貌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会的,阿姨你放心。”
要搬最后一趟时,母亲拉住我坐在床边,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抬起眼,不舍和抱歉映在眼中,令我顿了一下。
“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觉得自由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神情,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她,“嗯,他对我很好,我很开心,也觉得很自由,很放松。”
她抬手想摸我的脸,我下意识躲了一下,好像有自主意识后,我就开始排斥和亲人有太亲密的举动了,记得那个医生说过,这是情感冷漠的表现,是由于令我失望的事情太多,与受到的伤害形成对等导致的。
她的手停在半空,又尴尬地收回去,我不禁皱起眉头,为自己做出这种伤人举动自责,又颇为无奈,母亲问我:“脸还疼吗?”
“不疼了。”
她又问:“那心里的伤呢?”
我愣怔了一下,微微笑着,“还需要一些时间。”
有些话,我想趁现在,赶紧说:“对不起,妈妈,我那时不该和你顶嘴的。”
母亲比我还像个犯错的孩子,搓了搓自己的手,“是我不对,是我太冲动了。”
我们一时无言,沉默对坐着,她大概会担心我不适应陌生环境,会吃不好睡不好。然而于我而言,离开这里,不管怎样,都不会太痛苦了,我早就习惯了自己守家,自己独处。
但不免也会担心,我不在家后,父母是不是会敷衍做每日的饭菜,哥哥基本上都会在工作单位居住,我不在家吃饭时,回家都只能看见一些简单的菜,有时候只有咸鱼,我在家吃饭,就会丰盛一些,哪怕我吃得很少,倒不是不爱吃,只是单纯的饭量小了。
她低头点开日历,拿起手机,问我的归期,问我是不是每个假期都会回家。
我从不给人无谓希望,也无法在这件事上给出肯定答案,只能按当下的想法说,可能寒暑假会回。
她点点头,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又深深看我一眼,扭头擦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说:“走吧,他们应该等很久了,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临走前,我去了趟卫生间,回想起母亲红了的眼眶,我的心也跟着酸涩起来,到底是母女连心,她难过,我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佳佳和祈安搬了点行李下去,蒋晌也被叫上来帮忙了,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手机适时振动了一下,看到手机上那两条来自父母的转账信息,我瞬间红了眼眶。父亲说,不够再找他要,别饿肚子。母亲说,发工资了会再给我发一些。
我只会说谢谢,加上那个叫了十八年的称呼,因为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去回复他们,我说不出我爱他们,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不爱,我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回馈给他们的,更无法说大话以后会挣很多钱给他们花——我无时不刻在心里祈祷,父母一生平安。
母亲在那时没说其他,是因为她知道,我不恋家,她想时刻知道我在做什么,想让我常给她打视频打电话,可她知道,我不会这么做。我终于可以得到我想要的自由,到大学任何事情都不需要通知家长,不需要经过家长同意了,我要步入成年后的第一个小社会了,她担心我吃不了苦,毕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我也知道,我自己不是什么坚强勇敢的人,但我总会离开家,总会在人生路上摔跟头,总会慢慢坚强起来,不过是时间早晚,我想我不会对未来感到迷惘,哪怕情感冷漠,我也会记得,有人在这里等我,还有人在爱着我。
第一年刚开学我就适应了校园生活,室友都很好,我设想的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班里的同学也都很好。我立下了个小目标,年末要把写了我亲身经历的那本小说写完。
周末其他三位室友都回家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开台灯写,手机屏幕那边是还在做作业的陈桁时,他也留在了学校,怕我孤单,说要给我打视频。写完的那一天,我给小说打上了它的名字。
十二月份时,我写的小说《拾柒幸识》经过十几次投稿终于签约成功,我也正式成为了一名新人小说作者。
第二年学校举办科技节,我拿了个作文一等奖,在这所校园里,在班级里,短暂地留下过自己的名字,又很快被更厉害的人淹没。同一年,我连续参加了两次省赛,都以极为优秀的成绩收了尾。
陈桁时在他们专业很受欢迎,不仅仅是有女生喜欢,就连很多专业老师也很喜欢他。期间还被派出观摩实习过,回来交的总结作业被老师放在了官网上供他人学习,大学里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是情侣,我们见面的时间不算多,约会也是抽空约,仿佛提前步入了社会当了朝九晚五的打工人。
课业繁重,我们四个人很少聚,偶尔出来一次都会觉得感慨,我们要做课外作业的在做课外作业,去实地实践的去实践,谁都闲不下来,这么拼命并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有时候我们也想逼自己闲下来,好好享受一下大学生活。
可转念一想,大学生活对于我们来说,都不轻松,别说交际了,啥活动都是看了一半就回去做事的,要和“闲”字沾边,恐怕有点难,记得高中老师曾说过,“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并不是。做不完的劳动,开不完的会,上不完的课和抢不到的饭,这已经是我们上大学的常态了。
第三年,我们在外面合租,难得想慢下来一段时间,就一起约定去旅游了。看山看海,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被大自然治愈了不少。二月中旬的时候,蒋晌向佳佳求婚了,在佳佳最喜欢的城市,最想看的那片海前,给了她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她也答应了,订婚的时间定在了她生日的前一天。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仿佛一转眼,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我和陈桁时都在一起快四年了,我们约定过,每一年七月都要一起做一对情侣戒指,第一年的时候因为太害羞,我只敢用银链子挂起来做项链,他倒是戴得很开心。
回学校前,陈桁时带我去做了一对新的,我看着被某人戴在我手上的新戒指傻笑了两声,“今年这么快就做新的?”
陈桁时愉悦地转着我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那天你不是说这里的戒指款式好看吗?今天一起来做不好吗?如果你觉得时间太早,七月份可以再做一对。”
关于为什么戴在这根手指上,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说戴在右手食指上代表好运与健康。
我立马反对,握紧他的手,“啊不要不要,你别浪费钱。”
他轻嗤一声,“听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不过他要是真送了,我也会要。
订婚宴蒋晌提议回去办,佳佳的亲戚和父母都在那里,而且他们也是在那里认识的,有不少难忘的回忆,于是我们请了几天假回去,回到有无尽回忆的地方,我总会回想起那些幸福快乐的事,我们再次牵着手故地重游。
重逢的校园,老旧的居民楼小区,常一起走的香樟树大道,一起躲过雨的屋檐,最爱喝的那家奶茶店,看告白电影的电影院和那家花园餐厅……哪里都是年少的我们的痕迹,之前放长假回来都没想过要去回味,这次我突发奇想,他就陪我去了。
佳佳在订婚宴上哭了,蒋晌准备了一大段心里话,刚开始还背得很流利,佳佳也带着好看的笑容认真听着,后来两人都哭了,蒋晌拿话筒的手都在发抖,佳佳稳住他的手,安慰他说:“蒋晌,我在听。”
记得佳佳和我说过,她不在意谁的喜欢,不期待谁的爱,也不期待自己爱谁,她觉得这样的感动会让自己变得很奇怪,她感受不到幸福。直到今日,我听见那个女孩喜极而泣说道:“订婚并不代表恋爱关系的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很幸福!蒋晌,我很幸福,谢谢你爱我,谢谢你,让我想去爱,敢去爱。”
帮蒋晌一起筹备给佳佳的生日惊喜的时候,我弯腰想把放在椅子上的气球拿起来,衣领里的项链就这么荡了出来,那条挂着第一年情侣戒指的项链,我始终戴着。
其实惧怕婚姻的,是我。陈桁时有没有想过要和我求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怕婚后会有很多矛盾和鸡毛蒜皮的事,我总担心着没有发生的事,担心未知的未来,所以我犹豫,害怕。蔡阿姨很好,陈桁时也很好,可我仍旧恐惧,我担心,我会不再幸福自由。
佳佳的二十一岁生日过得很开心,我们回到自己家里休息,后天坐飞机回校。我心里有事儿,有些睡不着,就拿起手机给陈桁时发信息,他回了条语音,我一下子听出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对劲,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他发烧了。
我赶紧拿上他之前给我的钥匙去他们家,蔡阿姨和同事约着去玩儿了,今晚不回。我用体温计给他测了下体温,发了高烧,我赶紧拉着他起来,说什么都要送他去医院,他硬是不动,说自己吃点药就好了,我拗不过他,只好妥协。
给他吃了药敷了毛巾,我坐在房间里陪他待了会儿,见他皱着眉头,我抬手替他抚平。他伸出手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放进被子里,他的体温很烫,整个被窝都是热的,我皱了下眉头,直到他睡得安稳些了,才离开房间。
我走到客厅,进厨房忙活了一阵,将煮好的粥端了出来,然后疲惫地走到客厅,闭眼倒在沙发上,不到一分钟,我猛地坐起来,到房间里去给陈桁时换水换毛巾量体温。还是有点烫,近低烧,估计一觉醒来吃点东西就能痊愈了,想到这里,我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就这么睡着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上了个厕所又继续回来睡,一般这种时候我都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处于浅眠状态,要再过一会儿才会重新熟睡。我侧着头,感觉身上盖了被子,还有热气喷洒在脸上,不禁皱了下眉头,紧接着脖子上有种柔软的触感,顺着颈侧的皮肤滑下,格外滚烫。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我的意识逐渐清晰,睡了非常满足的一觉,看窗帘外朦胧的天色,应该才早上九点多,我起身走向饭桌,打开锅盖发现锅里的粥明显少了些,喝粥的碗被他洗干净了。
我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走到陈桁时打开的房间,在浴室门口想和陈桁时告别,既然他没事了,那我就要回家去了。
听到我的敲门声,里面的水声停了,我先开口说话,“陈桁时,我回家去了哦。”
安静了几秒,里面才传来模糊的声音,“嗯?什么?”
刚起来,我的声音状况很不稳定,我清咳了两声,声音大了点,“我说我要回家了!”
陈桁时沉默了一会儿,水声继续传出,我顿了一下,当他听见了,我站在原地待了会儿,没仔细听周围的声音,光顾着回消息了。大概五分钟这样,我才想起来自己是要走来着,就边走边回消息,身后热气弥漫,好像有什么在靠近,我没怎么在意,突然被一双手圈住,我被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陈桁时有意在我耳畔说话,我被吓了一跳,握着手机去拉束缚住我的手臂,“我说我要回家。”
他一副蔫儿了的样子,“可是我还没好……还是头……”
“真的假的?”我用手肘轻抵开他的身体,让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至于那么近,毫不留情地吐槽他,“没力气还能搂这么紧?”
话音刚落,他就松手了,我怕妈妈发现我没在家,一会儿说不定又要唠叨我一刻都舍不得和他分开,什么不矜持啊什么的……所以没敢回头,想抓紧时间回家。
我穿袜子时偶尔瞥他一眼,他站都站不直,走两步晃一下,我分不清他是不是演的,他摸索着墙往前走,脸色也是苍白的。
这让我有些担心,我穿鞋的动作停住,看他作势要倒,我赶紧跑过去扶住他,因为他的体型优势,我没接稳,和他一起栽倒在了沙发上,刚好是,竖向的那一边沙发。
他支起双手,抵在我脑袋两侧,把自己撑起来,融合的体温被迫分开,我刚升起一丝留恋——我反应极快地捂住他要趁机落下的吻,“到底要干嘛……”
“亲一下。”
“那你早说嘛。”
我们接了个有深有浅的吻,他歪头靠在我颈窝里,我习惯性环住他的背,他整个人圈住我,闷声道:“如果我说,我想给你戴求婚戒指,你准备好了吗?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