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变故
暮色渐渐笼罩了姜府那九进院落的青瓦,后院剑庐中风箱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沉重。火炉前,姜修远抹了抹额前的汗珠,目光紧盯着炉中那块天外陨铁,它已渐渐烧得赤红。
这块陨铁是父亲半月前随西域使团带回的奇物。据说,它在漠北草原坠落时,曾引得三百里狼群对月长嗥,声势惊人。
“远儿,该用晚膳了。”
母亲的声音伴随着环佩叮咚,从月洞门外飘来。少年抬头望去,见李氏素手提着鎏金食盒,裙裾轻轻扫过剑庐前新栽的墨菊。
那是父亲特意从终南山移来的珍品,自三日前御史台送来那封烫金拜帖后,父亲便常常对着这些菊花出神。
姜修远正要应声,忽听得前院外传来骏马嘶鸣。那十匹乌云踏雪的马蹄声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御前龙骧卫的标配。只是往日来府不过三骑,今日这蹄铁叩地的闷响,竟似踏在人心尖上,令人不安。
“夫人!”
老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后院,额角挂着一道血痕,声音颤抖:“赵大人带着圣旨……说老爷私通西戎……”
话音未落,西墙轰然崩塌,烟尘中寒芒如蝗,竟是十二架神机弩同时击发!老管家躲闪不及,头颅被利锥贯穿,鲜血四溅。
李氏旋身甩出披帛,金丝累凤的绸缎在空中绽开,将三枚透甲锥卷落在地,然而第四枚却擦过她的云鬓,带落了一支翡翠步摇。
“远儿,快走!”
李氏一声低喝,长袖一挥,姜修远便被推进了剑炉旁的暗渠中。流水裹挟着他,他的掌心还紧紧攥着那支步摇的碎玉。透过缝隙,他看见屋顶上的父亲身着紫色朝服,横剑而立,剑锋所指处,赵无极猩红的官袍在暮色中翻飞如血旗。
“姜离!你私通西戎,意图谋反,当真以为司天监查不到?”
赵无极的笑声带着金铁相磨的刺响,手中圣旨展开时,盖的竟是传国玉玺的朱印。他高声宣道:“陛下有旨,姜氏满门——斩立决!”
突然,一声龙吟般的剑啸破空而起,姜修远听出来了,那是父亲随太祖皇帝征讨南诏时御赐的龙渊剑!剑锋过处,神机弩精钢所铸的机簧竟如腐木断裂,十二架弩车霎时化作废铁。
“赵无极!”姜离的怒吼震得瓦当簌簌而落,“三年前你构陷镇北侯时,用的也是这般说辞!”
他话音未落,忽有破空声自东南方向袭来,十八支玄铁箭矢竟穿透三重院墙,将姜离钉在观星楼的铜钟之上。鲜血顺着钟身缓缓流下,染红了暮色中的铜钟。
暗河的水流裹着姜修远漂出皇城,而姜府则升起了滔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
姜修远被暗河的水流冲出了皇城,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失去了知觉。
然而,掌心中那块碎玉的触感却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知道,自己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水流将他冲到了一处荒废的码头,岸边杂草丛生,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姜府的火光在夜空中闪烁。姜修远艰难地爬上岸,浑身湿透,冷风一吹,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玉,那是母亲的步摇上掉落的。翡翠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赵无极……”
姜修远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赵无极的阴谋。父亲一生忠君爱国,绝不可能私通西戎。赵无极为了铲除异己,居然不惜构陷忠良。
姜修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皇城内外,赵无极的耳目遍布,稍有不慎,他便会被发现。
他必须离开,必须隐姓埋名,只有活下去,才能为姜家洗清冤屈,才能为父母报仇。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昌平城中,铁匠铺内。
“夕元,可否帮我打一把断骨刀啊?”
姜修远——如今的一位小镇铁匠“夕元”点了点头,谄媚的说道:“梁爷你说哪的话,凭您的名头,肯来找我那是小人的荣幸,三日后来取。”
他此时已有二十八,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待收下定金之后,他便回头喊道:“铁柱,别管那把破锄头了,过来干活。”
“好嘞!夕哥,这就来。”
铺中正在磨锄头的一位看上去和他年龄相仿但性格活泼的青年闻言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帮姜修远掌住风箱,同时好奇的问道:“夕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学铸剑啊?”
“私铸刀兵,死罪。”
正在填煤的姜修远简洁的说,而铁柱却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小声说道:“可夕哥你不常常半夜起来铸剑,在天亮之前又融掉吗?”
姜修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矿石放入炉中,片刻之后岔开了话题:“铁柱,这几天记得收拾好东西,过几天我们就该走了。”
铁柱闻言并不意外,自五年前他被姜修远收留,这些年来他们基本上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待过半年以上。
姜修远曾和他说过,是因为他有仇人在寻,所以不好定居,而且他还和铁柱约定过,只要想走,随时都行。
但这五年下来,铁柱并没有走,他发现姜修远好似在寻找什么,一到夜晚,不是在院中铸剑,就是悄悄外出,铁柱虽然奇怪,但也从不多问。
毕竟每到一个地方,姜修远都要去参拜本地供奉的各种神像,若是恶贼,恐怕早就身死了,因为这个世界的神像是“活的”。
只要诚心拜见神像,就有可能获得对方的提点,更有甚者能一日之间,功力大成,扬名天下。
像铁柱自己,就曾经从名为“狰”的异兽神像那里取得过传承。
而本来他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应该要走的,可是城外一座名为饮隐寺的小庙因为长老闭关,一直不肯放他们进山门参拜庙中佛陀。
不过据说明日,那位长老便会出关,到时候他们便能进入其中了。
一夜时间转瞬而逝,第二日的清晨,旭日初升之时,铁柱刚从梦中醒来,爬起身,却见窗外院中,姜修远早已穿戴整齐。
“夕哥,今日就去吗?”
他好奇的问。
“自然,走吧,我们去礼佛。”
姜修远点了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