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和妹妹

大约在我5岁时，我们搬出了那所爬满藤蔓的屋子，住进了一所比较大的新房子。我们一家6口，父亲、母亲，两个异母哥哥，后来，又有了一个妹妹，叫米珠丽。

我对父亲最初最清晰的记忆是，有一次，我穿过一堆堆的报纸，走到父亲跟前。那时，他正独自一人举着一大张纸，整个脸都埋在里面。我全然不知父亲在干什么，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模样，举起一张报纸，并且戴上他的眼镜，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开这个疑团了。好多年，我都没有弄明白。后来才知道，那些就是报纸，原来父亲是一家报纸的编辑。

父亲性格温和，极其仁慈宽厚，非常热爱我们的家。除了打猎的季节外，他很少离开我们。家里人给我描述过，父亲是个精明的猎手，枪法也很好。除了家人，猎狗和猎枪就是他的最爱。他很好客，几乎有些过分，每次都会带回一两个客人来家里做客。他还有种植花草的爱好。他亲手经营的花园，是他引以为豪的杰作。据说在村子方圆几里他栽种的西瓜和草莓最出色。他还常常带一些上市最早的葡萄和精选出来的樱桃给我品尝。有时也领着我在瓜田和果林中散步，抚摸我，看到我很快乐他也就很开心。此情此景，至今依然如在眼前。

父亲还是讲故事的高手，在我学会写字之后，他常常把发生的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用我会的单词在我的手掌上描画出来。我常常被他逗得大笑起来，而最令他高兴的莫过于我向他复述那些故事。

1896年夏天，我在北方度假的最后几天，突然传来父亲逝世的消息。他没有忍受很长时间的病痛，一阵急性发作之后，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是我第一次尝到生离死别的悲痛滋味，也是我对死亡的最初认识。

应当怎样描述我的母亲呢？她是那样宠我爱我，说起她，反而无从讲起了。

从出生到现在，父母全心全意地爱着我，我生活得无忧无虑，直到妹妹米珠丽加入了这个家庭。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她侵犯了我的权利。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我再也不是母亲惟一的心肝宝贝了，我满怀嫉妒。她坐在母亲的膝上，占去了我的位置，而且母亲的时间和对我的关心似乎都被她占有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不仅让我觉得母爱被分割了，而且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那时，我有一个心爱的娃娃，我给她取名叫“兰茜”。我非常喜欢她，但当我大发脾气的时候，她就成了牺牲品，浑身被磨得惨不忍睹。我也有一些会眨眼、会说话的娃娃。但是，我爱她胜过其他所有玩偶。我常把她放在摇篮里，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摇着她，想让她入睡，有时一摇就是一个多小时。这摇篮和兰茜都是我的珍宝，从不让别人碰一下。有一天，我却发现妹妹正舒舒服服地睡在摇篮里。那时，我正嫉妒她夺走了母亲，又怎能容忍她睡在心爱的兰茜的摇篮里呢？她的放肆让我怒火中烧，满腔怨气地冲过去，一把就推翻了摇篮，要不是母亲赶来及时接住，恐怕妹妹就被摔死了。这时又盲又聋的我，处于双重孤独之中，当然无法领略亲热的语言和怜爱的举止以及伙伴间亲密的感情。后来，我接受了教育，享受到了人间的幸福，才和米珠丽慢慢地心灵相通了，常常手拉手四处游逛，尽管她不明白我的手语，我也听不见她咿咿呀呀的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