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琴剑宴星霜

月满千阶夜，青云派七盏琉璃主灯悬于天枢至摇光七位，六十五盏辅灯流转如星轨。夏云瑶指尖刚触到流云纹案几的冰裂纹理，忽见一袭杏子红襦裙的少妇端着青瓷茶盏翩然而至，她双环髻簪着金丝蜜枣糕模样的发饰，满月般的脸庞漾着梨涡，虽与夏云瑶年岁相仿，石榴红腰封裹着的玲珑身段却透着新妇特有的甜暖。裙摆翻动间暗袋滑落半张糕点铺地图，腕间银丝束袖随动作扬起，露出与云袖如出一辙的双鱼纹刺青——青云派掌事娘子独有的印记：“烬尘说姑娘辨音如观火，可擅丝竹？“

“略通古琴。“夏云瑶话音未落，案上忽现焦尾琴，桐木纹理在灯阵下泛着幽光。

“二师婶且收了这探人的神通。“墨烬尘玄色衣摆扫过青砖，玉箫挽了个剑花将地图挑回案几，“这位霜宜师婶与云袖师婶共掌十五武林会，最擅以糕点地图诱人吐真言。“他侧身挡了半步，却见霜宜正捏着块松子糖冲夏云瑶眨眼，只得无奈添了句：“她素来爱玩笑，夏姑娘切莫当真。“

“当啷——“

顾流映的酒葫芦不慎撞翻茶盏，琥珀色茶汤在琴弦上淌成溪流。夏云瑶本能地并指抹弦，竟带出半阙《石上泉》。待要推辞，却见云袖笑吟吟捧来百草蜜：“此琴饮了云雾茶，才算开了灵窍。“

琴音初起时还带颤意。夏云瑶望着弦上晃动的月影，恍惚回到星曜崖独修时光。指尖不觉施了三分内力，第七弦“徵“音忽如鹤唳破空。檐角铜铃应声而鸣，惊得柳临渊手中糖酥跌落，正被陆听云听风辨位接住。

“好个《沧海龙吟》！“

墨烬尘的玄色锦靴踏碎满地清辉而来。他今日束发的冰蚕丝带多缠了道银线，随动作在月光下流转如剑痕。见夏云瑶按弦止音，忽将玉箫抛给正在偷吃桂花糕的柳临渊：“二师叔，且助我应个景。“

剑出鞘时带起霜气。墨烬尘腕间轻抖，寒霜剑尖凝霜为墨，竟在青砖上刻出乐谱。柳临渊将半块桂花糕囫囵塞入口中，舌尖抵住上颚，竟以腹语吐息奏出清越箫音，剑锋忽如游龙穿云，挑落枝头丹桂如雨。夏云瑶本要讽他卖弄，却见那剑尖每次点地都精准击在宫商之位，散落的桂花随着音波凝成八卦阵图。

“铮——“

墨烬尘突然旋身刺向夏云瑶案前。剑风扫过她垂落的发梢，将一盏浮空灯挑至琴台上方。暖黄光晕里，众人方才看清琴身竟显出血脉般的木纹——方才夏云瑶以内力催琴时，百年桐木吸饱茶汤，此刻随箫声震颤着浮现出失传的《天音谱》。

那人的剑尖总在距夏云瑶三寸处游走，霜气凝成细珠缀在袖口，随动作洒落成星子。待最后个音符散入云海，忽见墨烬尘反手掷剑入鞘，鬓角汗珠坠在琴头凤沼处，正与她的指印重叠。

“献丑了。“他气息未平便急着开口，袖口金线被剑气割断三根也浑然不觉。夏云瑶瞥见案角将倾的茶盏，鬼使神差伸指扶正，却触到墨烬尘来不及收回的剑穗——流苏上坠着的玉铃铛，竟与飞星阁银铃形制相同。

柳临渊咽下最后一口糕，拍着沾糖霜的手掌笑道：“这小子今日倒把听风辨位的功夫化在剑招里了！“众人哄笑中，夏云瑶忽觉案下微动，原是霜宜悄悄塞来包松子糖，油纸包上墨迹未干的“试吃“二字，倒比那精妙剑招更让她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