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寒毒
翻过最后一道山脊。
青冥白氏的轮廓终于撞入眼帘。
此刻阳光普照，却仍有云雾茫茫，群峰之间有千百道淡青色灵光如游龙盘绕山体，其中隐隐透出晦涩复杂的阵纹。
山腰至山脚的环境铺陈开来。
无数道银练般的瀑布从云端垂落，裹着水沫汇入山脚巨湖，湖心浮着数座白玉楼阁，虹桥交错，勾连大小不一的许多建筑。
更远处。
漫山遍野的青色灵田随山势起伏，由于盖上了一层朦胧仙雾，看不清具体。
忽然。
百丈之上的天空传来阵阵灵气波动。
举目方见三艘卷着云雾的飞舟掠过头顶，荡开的气浪在云海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杨羽看得惊奇，移不开目光。
“那是渡尘舟，每日要向各处坊市运送上万斤灵稻。其上有我白氏族人及客卿护送，道友若入我白氏，兴许也可乘舟云游。”
白璃霜足尖轻点，黄土路在脚下凝出转瞬即逝的霜痕。
素手轻抚。
眼前云雾散去。
山坳间赫然藏着百里长的隐路，蜿蜒向上。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云彩浮在足底，托着二人往成片白玉建筑而去。
杨羽环顾四周，发现两侧设有许多灰瓦飞檐的店铺，看上去平平无奇，不似有人居住。心中正有疑惑，便听身侧传来解释。
“每月初三我白氏皆会开门迎客，售出些对于散修有用的修行资源，丹药司亦会拿出平日不轻易买卖的丹药，届时风云际会，群贤毕至。说来再过六日，便是下月初三了。”
白璃霜回头瞧了杨羽一眼：“道友可以去瞧瞧有没有用得上的宝贝。”
“原来如此。”
杨羽按住被狂风吹乱的长发，突然瞥见云层破开一道缝隙。
不知何时。
云雾已然托着二人登上虹桥。
入目是江涛滚滚，一条宽有百丈的江河从山顶淌下，恰好从覆有云雾的梯田间穿过，或者说梯田本就是依着江河挖成。
白氏灵江。
一大修仙家族，尽入眼帘。
不得不说比设想中更为宏大，如此规模称仙宗也绝无半点夸大。
偶尔能看到着青白衣裳的身影四处穿行，数量倒是不多，白璃霜则领着杨羽一路向上，直奔最为壮观的殿宇。
不料尚未靠近，先闻其声。
“林掌司，请回吧。”
那声音苍老沙哑，尽显威严：“我说过，近日丹药司本就经营不善，不及往日。而今林掌司白白想要提高丹药司开支，恕老夫不能答应。”
回应之人是位女子，声音仿佛清泉。
“这几日各处丹材皆有涨幅，同样的产量成本却比往年多出了两成不止，长老岂能说是白白提高开支？”
“你身为七品丹师，为何不想着改进丹方？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与我无关。”
“长老不是不知道，基础丹方想要保持药效，绝不能轻易修改丹方。”
争吵声音渐渐变大。
杨羽登上云梯，才见门前竟有二人对峙。
背对殿宇之人是位鹤发老者，负手而立，身上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与之对立那人则只能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背影。
青襦裙自然垂落，如瀑的长发不曾盘髻，任由及腰的黑发披散。
杨羽略有讶异。
很少看到坐轮椅的修士。
“怨天尤人无用，不妨多想想自己的问题，若设法改善丹方，自能化解此番危机。总而言之一句话，掌司所求，老夫不可答应……”
老者话音未落，忽见有人拾级而上，顿时面色稍缓，语气平和。
“霜少君回来了？”
许是因为有旁人出现，坐轮椅那人也愣了愣，轻声道：
“丹药司之困境，望长老再思量思量。”
她座下轮椅自动转身，又朝着白璃霜行礼，然后才默不作声沿着另外一侧道路而去，不再与老者继续争辩。
望其慢慢离去的背影。
杨羽心底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只觉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温婉的女子。
“山叔，林掌司怎么了？”
白璃霜目送温婉女子离开，方才缓缓问道。
白远山摇摇头，无奈一笑：“不还是此前那点事情？林掌司总觉得丹药司开支不够，屡次问我要更多灵石，然而丹药司的收益逐年贬低，近几个月甚至都快要盈亏。
“如此继续加大成本，亏损岂不更多？”
白璃霜沉思道：“林掌司对我白氏尽心尽力，从无二心，绝不会平白浪费灵石，山叔不妨拨一些灵石，兴许可以改善现状？”
“林掌司对我白氏忠心乃是天经地义，当年要不是家主出手，焉有她今日？何况要说林掌司全无二心，这可不尽然……”
白远山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霜少君你常年在族中修炼，不谙人心，少些思量便好。”
白璃霜沉默。
杨羽默默倾听，暗自明白。
方才那位坐轮椅的温婉女子竟然正是那位七品丹师，须知七品丹师的层级已经非常高，据说已经有能力炼制筑基丹。
光看外表，实在不敢确认。
神游之际，忽然听到白远山声音传来。
“这位是？”
“偶然相逢的一个散修。”
白璃霜侧身介绍：“他修为虽说不高，却有些过人之处，正要跟山叔引荐。”
“小子杨羽，拜见白长老。”
杨羽反应过来，毕恭毕敬行礼。
白远山刚想多问两句，便听见白璃霜又道：
“山叔，不知父亲在哪里？”
“跟我来吧。”
他只有作罢，转身步入殿宇，领着二人往高处的房间走，一边面露忧愁：“家主体内的寒毒愈发可怖了，难以压制。幸好牧儿学有所成，而今正在为家主炼制驱寒丹药。
“我寻来了一些焚火狐，不知有用么？”
“如此甚好，一会交给牧儿取其灵火，炼制的丹药对压制寒毒颇有奇效。”
短暂交谈，已然走到房间。
杨羽略有吃惊，只见床榻上盘膝坐着一位身穿睡衣的中年男子，此刻长发散乱，宽厚面容竟惨白发青，渗出丝丝虚汗。
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令人不适。
床边则有一位衣着干净的青年男子，面前放有一鼎小型丹炉，颇为俊秀的面庞被丹火照得通明，火焰的灼热勉强能抵消寒意。
“父亲……霜姐姐回来了？”
青年男子快速起身，瞧见白璃霜也在，顿时间满脸笑容。
直到看见身后另有一名男子。
观其容貌，居然不在自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