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钱塘潮生

中秋立在六和塔顶，皓腕翻转间月华镜折射出千里清辉。脚下钱塘江暗流轰鸣，她看见倒映的满月边缘爬着蜈蚣状黑斑——这是第七次潮信失常，咸潮已经漫过海神庙的玄武岩基座。

“子胥魂兮，助我镇海！“中秋将月饼模子抛向江心，银盘状的模子遇水暴涨，化作二十四道月门锁住江口。镜光扫过水面时，她忽然嗅到潮气里混着腊八粥的霉味，本该澄澈的月华竟在镜面凝结成沥青状的露珠。

第一道夜潮撞上堤岸的刹那，中秋瞳孔骤缩。浊浪里翻涌的不是寻常鱼虾，而是裹着粽叶的腐尸，每具尸身脖颈都系着端午的五色丝。她掐诀催动月门，门洞内却喷出寒食冷火，将镇海石兽烧成琉璃渣。

“不对！“中秋旋身避过倒卷的毒浪，月华镜突然重若千钧。镜背雕刻的玉兔捣药图正在渗血，药杵里爬出社稷坛的麦须触手。她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血符，符咒却逆流成“甲子归浊“四个黑字。

江心突然升起十二丈水柱，柱顶托着半截时令轮盘。中秋看清盘面缺损处卡着的物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是立春的玉箫断刃，刃口还沾着腊八婆婆的糖浆！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苏长安的吟诵声自潮头传来。中秋挥镜照去，镜光穿透虚影显出真身：春节使者脚踏两条骨龙，龙角挂着清明的彼岸花伞，手中桃木剑正将芒种令符钉入轮盘缺口。

潮水在此刻突破月门封印，中秋听见江底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她将月华镜抛向空中，镜光化作万千玉兔扑向潮头。兔群撕咬浊浪时，中秋突然瞥见镜中倒影——苏长安的团龙纹袖口，赫然沾着与自己镜面同源的黑色露珠。

“你身上怎会有......“质问未出口，月华镜突然炸裂。中秋被气浪掀飞，残镜碎片刺入掌心，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画面：立春在龙华寺浴佛劫中呕血，芒种被五色土傀儡贯穿胸膛，清明在忘川河底焚烧自己的往生簿。

江底轮盘彻底浮出水面，盘面“中秋“星位已被“浊渊“取代。苏长安挥剑劈开潮峰，浪涛中升起百艘幽灵船——全是历年祭潮沉没的龙舟残骸。最骇人的是船头撞角，皆由惊蛰殿的雷击木削成。

中秋强催灵力重组月门，却发现指尖流出的不再是银辉而是沥青。她低头看见心口绽放的黑莲，莲心处嵌着端午的菖蒲叶。潮声里忽然混入年兽咆哮，冬至踏着冰龙破云而至，龙爪撕碎的浪花里掉出元宵使者的琉璃灯碎片。

“看镜！“冬至将惊蛰镜残片抛来。双镜合璧的刹那，中秋看清真相：钱塘江底埋着三百六十具青铜鼎，每尊鼎里都煅烧着节气使者的本命法器。鼎身铭文在镜光中扭曲重组，竟是苏长安用六十年时间书写的献祭祷文！

潮峰突然化作巨掌拍下，中秋捏碎月饼模子，莲蓉馅化作万千银针。银针刺入潮掌的瞬间，她看见江底淤泥里伸出立春的藤蔓——这些本该守护地脉的灵植，此刻全被芒种黑麦寄生，藤条上挂满腊八节的糖瓜傀儡。

苏长安的桃木剑刺穿月华镜，剑尖带出的不是血而是忘川黑水。中秋在坠落时抓住剑身，发现“清明“二字铭文下藏着行小楷：“以二十四节气祭，可开幽冥通天路“。潮水灌入喉管的刹那，她最后瞥见冬至被骨龙拖入江底，年兽的独角在浊浪中闪着绝望的金光。

当夜子时，临安百姓目睹了最骇异的奇观：八月大潮中升起血月，月轮中央隐约可见被铁链贯穿的节气轮盘。更夫打更至盐官镇，在退潮后的泥滩上拾到半块月饼，酥皮上印着“月陨“二字，内馅爬满活蛆般的麦须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