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噩耗
查打脸上的红色油彩滴落了血珠，也不清楚是融化的颜料还是伤口。罗杰蹲下去用指背擦了一下，确定是弹药造成的擦伤。
此刻大雨磅礴，空中弥漫了雨雾，查打看不真切罗杰的面目。
“擦脸而过，不幸中的万幸。”罗杰检查之时，邓肯已经放下行囊，从中拿出一块半米方圆的破布，扯平了遮挡在罗杰的头顶。
“你还能说话吗？”罗杰感受雨幕顷刻被截停，开始检查他身体的伤势，大腿正中一处枪伤，好在未伤及大动脉，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濒临休克的反应。
“罗杰，终于找到你了，”查打眼里涌现一刹那的仇恨，却迅速转换为了痛苦地神情，“我需要你去救角蜥部落。”
艾莲也蹲了下来，她似乎对伤者特别热枕，也不管查打此前如何言辞侮辱过她，就想从自己的皮袋里拿出草药。
但罗杰摆手挡住了艾莲的动作，说出了一个人名：“‘狂风’阿泰。”
查打听到这个人名，立马吐出一口鲜血，他愤骂道：“这个无耻小人，放火烧了我们角蜥的营地，地下的每一棵草，每一株花都烧成了灰烬。”
“角蜥部落多少人死了，”罗杰直接问结果，沉声说，“你和流火他们赶到大本营，科曼奇人已经完成了针对角蜥的大屠杀？”
“女孩儿被留了，和我一样的年轻人，都被做成了肉罐头，”查打颤抖地说，“我们离营地还差半小时的马程，就发现了不对劲，大火燎原，平原上的浓烟吞没了白云，我们能依稀听到前方顺风飘来的哭喊，一切……都来不及了。”
“昨天发生的事？”
“是。”
“流火和我讲过，角蜥部落还有两名老武士镇守，还有角蜥萨满，他们都出意外了吗？”罗杰蹙眉，再度问道。
“这就是他们放火燎原的原因，”查打声音逐渐变轻，“白面鬼知道我们武士有隐身能力，所以直接泼油放火，把我的家园烧成了人间炼狱……”
“你身上的枪伤是昨天留下的，”罗杰问道，“追杀你的，是科曼奇人吗？”
气氛骤然沉默，只留如针刺般的雨，打在罗杰的头顶。
“不，”查打摇头，“有一支庞大的白人队伍，和白面鬼打起来了。”
莉莉娅这时突然蹲下去，开口道：“全都穿着白色衬衣，手里握着黑色的枪？”
然而，查打再也忍不住众人的盘问，很快昏厥了过去，昏睡前只留下最后一个念头。
你们太啰嗦了……
罗杰拍拍手，拂去上面的血，让艾莲拿出金缕梅和荨麻叶捣碎的糊糊，涂抹在查打的脸部伤口，至于腿上的枪伤，子弹还卡在肉里面，表面已经发脓，以罗杰的医理知识诊断，这两道伤最早在昨天下午造成。
也就是说，从查打骑上这匹黑马逃走，直到赶来罗杰一行人的面前，查打连夜赶了一天的路。
“他腿上的弹药要不要弄出来，再不弄出来就要感染了。”邓肯对这个伤势很熟悉，他还能通过伤口判断，枪伤来自一把亨利杠杆步枪，火弹是.44的口径。
这把枪今年才批量生产，所以不是印第安人抢过来的旧枪。邓肯把这个信息告诉了罗杰。
“这个敌人应该是在查打高速移动的时候击中的大腿，”罗杰快步走到黑马的身旁，看着棕色马鞍的样式，没有脚踩马镫，材质通体由牛皮鞣制，做工粗糙，就知道这是布洛人的马。
“查打骑上角蜥部落的马逃走，在法瑞尔商会和白面鬼交战的时候逃走了，脸上被流弹擦中，大腿被追击者射中。”
“那怎么办？”莉莉娅听到罗杰的分析，着急道：“这个土著一定有追兵，他这是引火烧身，烧到我们的头上了。”
“还能怎么办？”罗杰遥望平原上的东南西北，发现西北边有三颗灌木，那里临近一片泥沼。
他看着天空的电光，一直打在云层深处，没有炸声，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要救这个人，把他子弹取出来，多他一个就是多了份战力，如果救不活他，或者成了残废。”
“带着他去科曼奇高地？”莉莉娅问道。
“只能看他的运气。”罗杰指着这匹黑色的骏马，“你不是要马吗？这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收了礼物，总要对得起人家才是。”
罗杰也对艾莲翻译了一遍，她听后忽然有了一阵伤感，倒不是十分同情查打。罗杰瞧着她的表情变化，用‘兔死狐悲’这个词描述，应该正对应她的心境。
毕竟布洛人，一个山猫部落基本被覆灭，一个角蜥部落也遭受同样的结局；还剩下三个布洛势力，基本不能抱有侥幸，下场好不了多少。
艾莲想着自己的父亲，她无比期望父亲能活下来，从小到大，她发现父亲一直和普遍的布洛人不一样，敢独身一人去南卡州学技能，就是很好体现他与众不同的例子。
罗杰背着查打，徒步来到长满绿叶的灌木下，由于没有主干，这些灌木生长歪斜，且只有三米高，但足够遮掉大部分雨了。
邓肯负责牵着马，最后一个走进任风吹打的绿荫，脚下砂地逐渐松软。
“这匹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邓肯疑惑，他看着罗杰已经放平了查打，将他的头枕在一处低矮的树根上，觉得自己说话多余了。
只不过，罗杰还是听到了邓肯的喃喃低语，他看着被挡在枝叶外的雨幕，还有远处地平线的动静，除了雨声和闷雷外，便只有风的呼啸声。
“应该没什么特殊技能，”罗杰说道，“我们的目的是夏月部落，查打醒来后，一定是听到了他兄弟的讲述，把我们的事迹告诉了他。”
“可能是流火酋长指引他过来找我们的？”莉莉娅问道。
“也有可能，”罗杰叹了口气，“但我们能做什么用？妮娜已经告诉我们，春芽部落有五千口人，春芽武士，也即是白面鬼，足足有二百人之多，而且为首的阿泰无比凶残，让我们去帮角蜥部落，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罗杰看着邓肯，莉莉娅和艾莲，当下确认他们这点微薄的战力，对白面鬼来说，也许能以命抵命，但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多几个肉罐头而已。
开什么玩笑，杀一头布洛野猪武士，都绞尽了脑汁；杀一对带有身孕的科曼奇夫妇，都是在偷袭下完成；杀一只寄生阿罗耶分魂的美洲狮，都牺牲了二十五条人命。
现在需要去杀能号召二百名白面鬼的阿泰？罗杰苦笑，干脆给我一台满载弹药的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得了。
“那你告诉我，”邓肯语气严肃起来，“你确认夏月部落的父亲，能认得你，霍尔斯先生，如果你不确认父子团聚的结局百分百走向顺利，我们的命裁哪边的刀口下，没什么区别。”
罗杰盯着邓肯，这是他第一次发现邓肯敢于反驳自己。
“如果我不确定呢？”
“那还有一条路可走，”邓肯果断说道，“打横走，走出德克萨斯，进入西边的新墨西哥领地，去投奔那边的军事堡垒。”
“重新找妮娜她们？”
“没有错。”
罗杰没有应答，他耐心地对艾莲翻译一遍，再看了眼莉莉娅。
“等我帮查打取出子弹再说，”罗杰不再盯着三人看，而是低头，开始掰开查打的裤子。
……
大雨终于渐变，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然而天也黑了，三人生起了一团篝火，只剩艾莲悉心照顾躺在毛毯上的查打。
当然，为了艾莲的安全，查打的双手被罗杰用牛皮绳牢牢捆住了。
罗杰此时闭眼，盘膝坐在树下的空地，开始摸向自己的左臂。
“你还没感应到图朱的声音吗？”莉莉娅注视罗杰的胳膊，想悄悄捏一把上面的细皮嫩肉，又怕冒犯到他。
“嘘。”邓肯悄声道，“莉莉娅女士，你再等等，不要打搅到霍尔斯先生。”
“好吧。”莉莉娅觉得没意思，转过头，便盯着篝火的火焰发呆。
快来吧，快来吧，罗杰内心默念，同时召唤温迪戈阁下，却久久不曾召唤出来。
看来温迪戈阁下是在吞了阿罗耶分魂之后，进入了休眠？罗杰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温迪戈不是每次都能答他的话。
罗杰生怕自己睡过去，十有八九会梦到东边的布里少尉那儿了，现在恐怕变成了血仆，此时还不知道是活是死呢。
咦？
当罗杰尝试不再注意自己的左臂，而是将意识控制在脑顶时，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