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药庐星变
第二章药庐星变
黄大斜是被后颈的灼痛惊醒的。
晨光从竹帘缝隙漏进来，在眼皮上织成金网。他刚要翻身，左臂突然传来千针刺骨般的剧痛——整条胳膊布满暗红色星斑，皮肤下似有萤火流动。
“别动气海。“清冷的女声伴着药香飘来，“你昨夜引动荧惑星力，现在百脉俱损。“
素白裙裾扫过青砖地，女子端着药碗立在榻前。黄大斜终于看清救命恩人的面容：约莫三十许人，眉间点着朱砂痣，发髻斜插的竹簪刻着二十八宿纹路。最惹眼的是她腰间那枚羊脂玉佩，正面刻着“悬壶济世“，背面《踏莎行》的词句在晨光中泛着微芒。
“姑姑是星陨阁的人？“话出口才惊觉失言，黄大斜慌忙去摸枕边的青铜罗盘。
女子指尖银光乍现，三根牛毫针已钉在他喉间天突穴：“记住，在这里你只是采药坠崖的农家子。“药碗重重磕在矮几上，褐色的汤药荡出涟漪，“我叫白蒹葭，是这云雾岭的游方郎中。“
洞外忽然传来猿啼，白蒹葭脸色骤变。她甩袖卷起竹帘，黄大斜看见十丈外的老松树上倒挂着三具尸体——正是昨夜追杀他的黑衣人，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根孔雀翎羽。
“千机门的催命符。“白蒹葭指节捏得发白，“看来除了朝廷鹰犬，江湖各派也闻到腥味了。“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升起赤色烟花，在云层上炸出骷髅图案。黄大斜背上的七星针痕突然开始游走，怀中罗盘发出蜂鸣，玉髓自动转向正西方。
“躺下！“白蒹葭突然将他按回床榻，素手翻飞间七十二根银针封住他周身大穴。黄大斜感觉有寒流顺着针尖注入经脉，左臂的星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听着，日落前会有暴雨。“女医师往他嘴里塞了颗腥苦的药丸，“你沿着后山溪流往西，见到三棵雷击木就跳进深潭。水底有暗流通往...“
破空声打断了她的话。窗棂上突然钉入七支袖箭，箭尾系着的铜铃叮当作响。白蒹葭瞳孔骤缩，揽住黄大斜的腰腾空而起，原先立足处瞬间插满淬毒的透骨钉。
“二十年了，青囊仙子还是这般警醒。“沙哑的男声自林间传来。黄大斜被白蒹葭挟在腋下，瞥见个戴青铜鬼面的侏儒踏叶而来，手中判官笔点出漫天墨痕。
白蒹葭足尖在竹梢轻点，袖中飞出七道符纸。黄大斜闻到硝石气味，符纸在触及判官笔的刹那轰然炸裂。借着烟雾掩护，女医师带着他坠入瀑布后的暗河。
冰凉的河水灌入口鼻时，黄大斜恍惚看见河底沉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的星图与罗盘产生共鸣，玉髓迸发的星光竟在水下撑起丈许见方的气罩。白蒹葭咳着血按在他后颈胎记上，月牙形的金芒瞬间充满整个空间。
“开休门，走离位！“她厉喝着拍向棺椁某处。黄大斜手背的星斑突然灼如烙铁，不受控制地按在棺盖朱雀纹的眼珠上。机括转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河水突然形成旋涡，将他们吸入棺中。
黄大斜再睁眼时，头顶是流转的星河。
无数夜明珠嵌在穹顶，模拟出周天星斗的运行轨迹。白蒹葭正在石案前捣药，听见动静头也不抬：“这里是星陨阁的辰宿密室，你父亲...“
“我爹是星陨阁的人？“黄大斜猛地坐起，左臂星斑又隐隐浮现。
药杵重重砸在石臼里。白蒹葭转身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道蜈蚣状的旧疤：“二十年前腊月初七，我抱着刚满月的少阁主逃出火海。追兵的黑翎箭穿透我肩胛时，孩子后颈的月牙胎记突然发出金光。“
她突然抓住黄大斜的手按在自己疤痕上：“那道金光削断了箭杆，却在孩子背上灼出七星图案。“冰凉的手指抚上少年后颈，“阁主临终前用朱砂在孩子胎记上画了封印，只有《太虚引》功法能唤醒...“
密室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白蒹葭抄起药柜里的青铜匣塞进黄大斜怀中：“拿着阁主留下的《天工谱》，去北壁摇光位！“
匣盖开启的刹那，黄大斜的瞳孔映出漫天星斗——这哪里是什么书册，分明是块巴掌大的陨铁，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当他下意识运起《太虚引》心法时，陨铁突然迸发七彩流光，孔洞中射出细如发丝的光线，在石壁上交织出立体的星图。
追兵破门的瞬间，白蒹葭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悬在空中凝成符咒，与星图遥相呼应。黄大斜被强光吞没前，最后看见的是女医师被判官笔洞穿肩胛的画面。
黄大斜在溪畔醒来时，怀中紧抱着青铜匣。陨铁表面的孔洞里残留着血渍，提示他密室中的惨烈景象并非幻觉。北斗七星悬在头顶，他凭着记忆运转《太虚引》，掌心渐渐聚起鸽卵大小的光团。
林间忽然惊起飞鸟。黄大斜扑进灌木丛，看见十余名黑衣人正在溪边休整。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布满刺青的光头——那人太阳穴高高鼓起，腰间别着的鎏金腰牌刻着“锦衣卫北镇抚司“字样。
“搜山！那小子中了千机门的孔雀胆，活不过三个时辰。“
黄大斜这才察觉胸口发闷，低头看见衣襟渗出的黑血。他咬牙撕下布条缠住左臂，星斑已蔓延到肘部。陨铁突然发出轻吟，孔洞中射出光丝指向东北方的峭壁。
攀上崖顶时，月光正好照在青铜匣上。黄大斜福至心灵，将陨铁按在岩壁某处。山体轰然开裂，露出藏在其中的溶洞。洞内石桌上积着厚灰，砚台里干涸的墨迹依稀能辨出“星陨“二字。
当他翻开石床下的暗格时，浑身血液骤然凝固——褪色的襁褓上，绣着与白蒹葭玉佩相同的《踏莎行》词句。
“原来你躲在这儿。“
阴恻恻的嗓音在洞口炸响。光头汉子提着染血的绣春刀缓步逼近，刀尖还在滴落黏液：“把《天工谱》交出来，留你全尸。“
黄大斜背靠石壁，星斑已爬满整条左臂。在刀锋劈下的瞬间，他本能地举起青铜匣格挡。陨铁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纷纷炸裂，其中一根径直贯穿锦衣卫的咽喉。
血雾弥漫中，黄大斜看见陨铁表面浮现出父亲的身影。虚影挥掌演示的招式，竟与白蒹葭在密室中所使的针法如出一辙。当他跟着比划到第七式时，左臂星斑突然离体而出，在身前凝成北斗剑阵。
洞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黄大斜握紧光剑。月光透过石缝照在襁褓上，那些金线绣的词句正在渗出血珠——“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