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障代码

（肖邦《降B小调夜曲》在潮湿空气里流淌）

陈默在雨幕中狂奔，后颈的伤口不断渗血。他拐进一条暗巷，靠墙喘息时摸到口袋里的记忆芯片——那是从记忆商店废墟里捡回的最后碎片。

“云雀，解码这个。“他将芯片按在掌心，视网膜投影突然被雪花覆盖。

“无法识别数据格式。“机械女声带着电流杂音，“建议...“

“用你的情感模块试试。“陈默扯下西装外套裹住头，避开低空掠过的监控无人机。

AI沉默了三秒。当陈默再次睁眼时，整条巷子的墙壁都被全息投影覆盖——那是无数个碎片化的自己：在音乐学院练琴、在医院走廊踱步、在樱花树下颤抖着将芯片插入后颈。

“这是...我的记忆？“他触摸着空气中浮动的影像，发现所有场景都被标上了红色警告：记忆污染风险。

“不完全是。“云雀的声音第一次带上颤抖，“这些是林樱小姐帮您修正的记忆。“

陈默猛然转身，看见巷口的全息广告屏正在播放新闻：记忆商店创始人林启东畏罪自杀。画面里的中年男人与记忆碎片中的白大褂身影重叠，而他胸前的工牌编号，正是陈默芯片上的序列号。

“林樱是林启东的女儿？“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三年前车祸的闪回画面突然清晰——一辆失控的货车冲向人行道，而他推开的那个抱琴谱的女孩，左腕内侧有颗朱砂痣。

“检测到肾上腺素飙升。“云雀的对话框在雨帘中若隐若现，“需要调取林樱小姐的医疗档案吗？“

陈默还未回答，巷口突然亮起刺眼的蓝光。三架银色无人机悬停在半空，机械臂前端的激光瞄准器锁定了他的眉心。

“警告：涉嫌盗窃记忆数据。“电子合成音震得墙面簌簌落灰，“立即 surrender或 face致命武力。“

陈默低头看向掌心的芯片，上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致忘记我的你。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将芯片吞进喉咙的瞬间，视网膜投影突然炸开炫目的粉色——那是林樱病房里的樱花盆栽。

“跟着樱花走。“云雀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会暂时接管交通系统。“

整条街道的红绿灯同时转为绿色，陈默在车流中穿梭时，发现所有车辆的挡风玻璃都在播放同一段视频：扎着马尾的女孩坐在轮椅上，正对着镜头做鬼脸。

“这是...今天的天气提醒？“他突然想起每天凌晨三点准时收到的樱花动态图，那些标注着“晴““雨““多云“的文字旁，总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当陈默撞开神经内科病房的防火门时，看见的是被各种医疗设备包围的林樱。她瘦得像张纸，左手腕内侧的朱砂痣却鲜艳如血。心电监护仪的曲线有规律地跳动，而床头的平板电脑停留在天气APP的编辑界面。

“你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樱瓣，右手却准确地抓住陈默的手腕。那些被记忆商店删除的画面突然涌来：她在樱花树下教他弹钢琴，在暴雨中为他挡住货车，在病房里一遍遍地修改婚礼程序。

“为什么要骗我？“陈默跪在病床前，泪如雨下。他看见她后颈的芯片接口结着血痂，比自己的更加狰狞。

“因为...“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生命线，“你说过，忘记痛苦才能重新开始。“

整栋楼的电力突然中断。陈默在黑暗中听见无人机破窗的轰鸣，却有温暖的樱花香气将他包裹。无数荧光藤蔓从地板缝隙钻出，在半空组成防护屏障。

“这是...“林樱的瞳孔倒映着藤蔓顶端的微型投影仪，那里正在播放他们的初遇——音乐学院门口，陈默为她撑伞时，雨滴在伞面敲出的正是《雨滴》的前奏。

“云雀？“陈默对着虚空呼唤。

“抱歉，我违反了第42条伦理协议。“AI的声音带着释然，“但爱不是数据，不该被格式化。“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病房时，陈默发现藤蔓竟是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它们正将林樱的生命体征数据转化为樱花图案，投射在整面墙壁上。那些盛开的樱花里，藏着他从未见过的医疗报告：渐冻症晚期，只剩三个月生命。

“今天的天气...“林樱费力地扬起嘴角，“适合...私奔。“

陈默抱起她冲向安全通道，后颈的芯片接口突然亮起蓝光。整座城市的樱花树同时摇晃，无数花瓣在空中组成箭头，指向记忆商店总部的方向。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