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七古言数的历史发展及其特点
此部分拟运用定量分析的方法,对先秦迄晚唐七古言数的历史发展作一番全面的巡览。研究的方法,以统计分析为主,并适时加以归纳和总结。考察的对象,涵盖所有传统七言古诗,其中既包括明清以来习以为常的七言古诗,也包括介于古、律之间的七言诗。考察的时期,大致分为晋以前、南北朝、初唐、盛唐、中唐和晚唐六个阶段。考察的范围,每个阶段主要选择10位代表诗人的全部相关作品进行观照,其中因先秦到两晋七古家数甚少,故另添魏乐府和晋乐府两目,附于“诗人”之目下,并对其中的相关作品予以审视。考察的名目,大致分为纯七言、近七言、杂言和骚体四大类,其中杂言一类体式较为多样,故又别立最常见的三七言、五七言和三五七言一组三种,其余不甚常见者,则一并以“其它”一目名之。至于“其它”一目下的一些具体情况,请参考表后的相关分析。
表一 晋以前七古言数分布情况表(单位:首)

续表

上表所谓魏、晋乐府,主要是指这两代的郊庙歌辞、燕射歌辞、鼓吹曲辞和舞曲歌辞等,而不包括多数为一两句或两三句的杂歌谣辞等。总的来看,晋以前七古言数的分布,主要有以下四个特点:一是,以杂言为主,骚体次之,纯七言较少,近七言则未见。其中杂言计有47首,比例为所有诗歌的58.02%,骚体计有21首,比例为25.93%,纯七言计有13首,比例为16.05%,近七言无之,比例为0。
二是,杂言中,以“其它”一类最多,其次为三七言,而无五七言和三五七言。其中“其它”计有29首,比例为所有杂言的61.70%,三七言计有18首,比例为38.30%,五七言和三五七言均无之,比例同为0。
三是,“其它”一类中,以三四五七言一种最为常见,计有9首;其次为三四五六七八言,计有3首;其次为四七言、三四七言、四五七言、四五六七言、三四五六七言等5种,每种各计有2首;此外,尚有七八言、五六七言、三五六七言、五六七八言等共7种,每种均仅有1首。总的来看,这一时期“其它”一类,多以奇、偶言数相间成篇,而几无例外。
四是,具体到各个诗人的创作情况:一方面,既有一致的地方,如除王嘉外,其余人的相关创作,纯七言均不占优,又如半数左右的诗人均有骚体七古的创作,而尤以夏侯湛、张载、湛方生三位为甚;另一方面,也有一定的差异,如夏侯湛、张载、湛方生有骚体,而无纯七言和杂言两类,曹植有杂言和骚体两类,而无纯七言,曹丕、魏乐府、陆机、晋乐府、王嘉有纯七言和杂言两类,而无骚体,至于傅玄纯七言、杂言和骚体则兼而有之。
表二 南北朝七古言数分布情况表(单位:首)

由上表可知,南北朝七言古诗的言数分布,主要有以下四个特点:一是,以纯七言为主,其次是杂言,其次是骚体,其次是近七言。其中纯七言计有88首,比例为58.67%,杂言计有50首,比例为33.33%,骚体计有9首,比例为6%,近七言计有3首,比例为2%。相较于上一期而言,近七言从无有到此时终于有了星星之火,纯七言则从排名第三一跃而成为第一,反之,杂言和骚体两类的比例则均有不小的下降。
二是,杂言各类50首诗中,以五七言和三七言为主,两类大抵旗鼓相当,前者计有20首,比例为40%,后者计有19首,比例为38%,其次是三五七言,计有7首,比例为14%,这三种类别之外,“其它”仅区区4首,比例也仅8%。这种发展变化,有三点值得注意:一则,五七言从之前的空白,一下子成了杂言中的主要类别,而与三七言并驾齐驱。二则,三五七言也从此前的寂寥,转而有了不小的发展,这种变化,虽不如五七言之壮大,但也预示着它在将来的一席之地。三则,与五七言和三五七言相反,“其它”一类则从之前的主流地位迅速地转为潜流,其蓬勃生机的重新焕发,要一直等到将近一百年后的盛唐。
三是,“其它”一类中,仅有两种,一为五七九言,计有3首,均为鲍照一人所作,分别为《拟行路难十八首》(其二)(其七)(其十三),一为三五六七言,仅1首,即沈约《八咏诗·被褐守山东》。可见,此时“其它”一类,不但数量、种类均急遽减少,作者群体的分布也极其有限。
四是,具体到各个诗人,就言数的种类而言,以鲍照的最为齐全,而四类兼备,其次为沈约和萧纲,均兼具纯七言、杂言和骚体三类,其它除萧绎兼具纯七言和骚体两类、庾信仅有纯七言一类外,均兼有纯七言和杂言两类;就各类言数的地位而言,除前面的鲍照、萧衍和沈约三位之外,其余之人,从萧子显开始,每人所作的纯七言均能达到七古总数量的一半以上,其中,萧子显14首中,有13首纯七言,庾信6首中,则全部为纯七言之作。
表三 初唐七古言数分布情况表(单位:首)

续表

由上表可知,初唐七言古诗的言数分布,主要有以下三个特点:一是,以纯七言为主,其次是杂言,其次是骚体,最后是近七言。其中纯七言计有34首,比例为45.95%,杂言计有25首,比例为33.78%,骚体计有12首,比例为16.22%,近七言计有3首,比例为4.05%。总的来看,相较上一期,四类言数的排序和地位虽无改变,但彼此之间的差距则多数缩小了,即纯七言的比例有所下降,而近七言和骚体,尤其是后者的比例则有相应的提高。
二是,杂言25首诗中,主要以三五七言、五七言和三七言为主,三种中,又以三五七言和五七言两种最多,其中三五七言计有10首,五七言计有9首,三七言计有5首,比例分别为40%,36%和20%,至于“其它”一类,无论是数量还是比例,均继续走低,数量仅有1首,比例为4%,这首诗是张说的《送尹补阙元凯琴歌》,为三四五六七九言。
三是,具体到各个诗人,就言数种类而言,除张说纯七言、近七言、杂言和骚体四类兼备外,其余或兼具三类,或仅具两类,兼具三类者,则多为兼具纯七言、杂言和骚体三类,如刘希夷、沈佺期、宋之问等,也有兼具纯七言、近七言和骚体,如卢照邻,或兼具纯七言、近七言和杂言,如李峤,仅具两类者,则均为纯七言和杂言,如上官仪、骆宾王、乔知之、王勃等;就言数地位而言,可大致分为三组,而以第三组为主流,一组为纯七言与其它三类的数量大抵相当,如乔知之,一组为纯七言的数量大于其它三类,如刘希夷和张说,一组为纯七言的数量少于其它三类,如上官仪、骆宾王等七位。
表四 盛唐七古言数分布情况表(单位:首)

由上表可知,盛唐七言古诗的言数分布,主要有以下四个特点:一是,以纯七言为主,其次是杂言,其次是近七言,骚体最少。其中纯七言计有285首,比例为55.45%,杂言计有163首,比例为31.71%,近七言计有36首,比例为7%,骚体计有30首,比例为5.84%。相较上一期而言,四类中,纯七言和杂言虽仍是七古诗中的主要部分,但比例有升有降,而近七言则从之前的末位晋升为第三,反之,骚体一类则退居最后。
二是,杂言中,五七言占有绝对的优势,“其它”一类次之,三七言和三五七言两类大抵持平。其中五七言,计有78首,比例为47.85%,“其它”一类计有38首,比例为23.31%,三五七言计有24首,比例为14.72%,三七言计有23首,比例为14.11%。相较而言,五七言在这一阶段终于摆脱了与三五七言并驾的命运,成为一枝独秀,而“其它”一类,继上两期的消沉之后,在此又有所开拓,相反,三五七言和三七言的比例则均有所下调。
三是,“其它”一类,主要集中于李、杜两人身上,王维不过一首,即三五七九言的《黄雀痴》,其他人则均无之。李、杜二人,杜甫之作中,“其它”一类共有8种,其中有七九言、七十言、七十一言,也有二七九言、五六七言、五七九言,还有二五七八言、三五七九言等。李白之作中,“其它”一类共有22种,其中有六七言、七九言、七十一言,也有三七九言、三七十一言、四五七言、五七九言、五七十言、五七十一言,也有三四五七言、三五七九言、四五七九言、六七八九言,也有三四五七九言、三五七八九言、三五七九十言、三五七九十三言,还有三四五七八九言,四五六七九十一言、三四五七八九十一言等,诸如此类。总的来看,盛唐人杂言“其它”一类主要集中于李杜身上,而尤以李白为甚,足见二公七古鞭笞纵横之气魄。
四是,具体到各个诗人,除了李白和王昌龄主要以杂言为主,其他诗人则均以纯七言为主,而且其中像王翰、孟浩然、李颀、崔颢、杜甫、岑参等六人的纯七言数量均已占到了总数的一半以上。再者,杂言之作,各个诗人均主要集中于三七言、五七言和三五七言三大种,惟李、杜对“其它”一类七古有着较为广泛的兴趣,此点已见前述。此外,相较前几期而言,近七言在这一时期有着更为广泛的分布,表中所列10位诗人仅李颀和王昌龄未曾染指,至于骚体的分布面,与前几期相比,则无甚差异。
表五 中唐七古言数分布情况表(单位:首)

由上表可知,中唐七言古诗的言数分布,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以纯七言为主,其次是杂言,其次是骚体,近七言最少。其中纯七言计有303首,比例为55.19%,杂言计有194首,比例为35.34%,骚体计有30首,比例为5.46%,近七言计有22首,比例为4.01%。相较上一期而言,四类中,纯七言的比例大抵与上一期持平,杂言的比例有所上升,骚体、近七言则反之,此外,近七言再一次退居末位,数量上稍逊于骚体。
二是,杂言中,五七言最多,三七言次之,“其它”再次之,三五七言最少。其中五七言,计有61首,比例为31.44%,三七言计有54首,比例为27.84%,“其它”一类计有53首,比例为27.32%,三五七言计有26首,比例为13.40%。比较来说,此时五七言虽仍居诸种之首,但地位已经有所下降,三七言则由之前的叨陪末座,一跃而成为第二,其中白居易的贡献尤大,同时“其它”一类也稍有提升,惟三五七言大抵与上一期持平。
三是,“其它”一类,参与的诗人更多了,计有韦应物、权德舆、王建、韩愈、白居易、李贺等六位。其中韦应物“其它”一类共有8种体式,分别是四七言、七九言、五七九言、三五七十一言、五七九十一言、三四五七十言和三五七九十言等。权德舆“其它”1首,为三五六七言。王建“其它”2首,一为四七言,一为三四七言。韩愈“其它”7首,共有7种体式,分别为三四七言、五七九言、七九十三言、一五七九言、三四五七九十一言、三六七八十十一言、三四五六七九十三言等。白居易“其它”22首,共有12种体式,如七九言、三七九言、三五七九言等。李贺“其它”10首,共有8种体式,依次是四七言、三四七言、三七八言、四六七言、三四五七言、三四五六七言、三四五七九言、三四五六七九言等。总而言之,此时杂言“其它”一类,体式之丰富虽逊于盛唐,但分布诗人之广泛,则在后者之上。
四是,具体到各个诗人,除了刘长卿、韦应物、白居易三人以杂言为主,其他七人则均以纯七言居多,而且七人的纯七言数量均在总数的一半以上。再者,杂言之作,除钱起仅使用五七言一种,刘长卿、韩翃、刘禹锡三人均只有常规的三七言、五七言和三五七言三种,韩愈无三七言一种外,其他五人均四类俱全。最后,近七言的总数虽不如上一期,但分布也十分广泛,而大抵与上期持平。至于骚体,无论是数量,还是分布面,在相关诗人的创作中,也都略有提升。
表六 晚唐七古言数分布情况表(单位:首)

由上表可知,晚唐七言古诗的言数分布,约有以下四个特点:一是,以纯七言为主,杂言次之,骚体再次之,近七言仍最少。其中纯七言计有128首,比例为69.19%,杂言计有44首,比例为23.78%,骚体计有9首,比例为4.86%,近七言计有4首,比例为2.16%。相较上一期而言,四类中,纯七言比例有了大幅上升,而为历段最高,反之,杂言、骚体、近七言的比例,则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而以杂言一类最为明显。
二是,杂言中,五七言与“其它”并列首位,三七言次之,三五七言最少。其中五七言,计有15首,比例为34.09%,“其它”一类计有15首,比例也为34.09%,三七言计有9首,比例为20.45%,三五七言计有5首,比例为11.36%。相较而言,此时五七言的比例略有上涨,但是提升最大的是“其它”一类,而三七言和三五七言则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尤其是前者。
三是,“其它”一类中,参与创作的诗人,仍有六位,不过数量已有不小的回落,当然,这主要是由此期七古数量较少所决定。具体来说,杜牧“其它”1首,为五七十一言。温庭筠“其它”1首,为三四七言。陆龟蒙“其它”3首,共有2种体式,分别是三四七言和三四五七言。韩偓“其它”2首,亦有2种体式,分别是四七言和三六七言。李咸用“其它”4首,共有3种体式,依次是三四六七言、四五六七言、四五七九言。吴融“其它”4首,共有4种体式,依次是三四七言、三四五七言、三五六七言和三四五七八九十言。总的来看,此时“其它”一类,无论是数量,还是体式,均不如前两个时期,尤其是体式远不如盛、中唐时期之纵横变化。
四是,具体到各位诗人,除了吴融以杂言为主外,其他九人均以纯七言居多,而且九人中,除薛逢的纯七言仅占其所有七古诗的一半外,其余八人的纯七言均占到了总数的一半以上。其次,杂言之什,韦庄和王毂两人均无之,李商隐仅五七言一种,杜牧仅五七言和“其它”两种,韩偓仅三七言和“其它”两种,温庭筠、薛逢和陆龟蒙虽均兼具三种,但三人的情况实不尽一样,四类兼具者,仅李咸用和吴融两人。至于近七言和骚体,此时均已急剧收缩,而成了一种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