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题解】

《唐语林》卷五至卷八均为“补遗”，据原文下案语，这四卷全都采自《永乐大典》，因原分门目已不可考，即大概以时代先后为次序辑录，没有时代的编在最后。本卷共一百三十九条，所记唐事起于唐高祖李渊，至唐代宗李豫。

高祖李渊建立唐王朝之初，尚未完全统治全国，形势纷繁复杂。李渊为人洒脱、性格开朗，待人宽厚，又深谋远虑，因此当时很多文臣武将都依附于他。本卷第611条所述即为安南大首领冯盎协助李渊平定南山贼人叛乱之事，表现了唐高祖的善于纳谏和知人善任。

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期间，虚心纳谏，对内文治天下，劝课农桑，开创“贞观之治”，为唐朝后来一百多年的盛世局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本卷对唐太宗的记述主要表现他作为太平天子的多面性，其中有他善于纳谏的英明，如马周以布衣身份上书，“太宗览之，未及终，命召之。乃陈世事，莫不施行”（第623条）。有他对开国功臣的怀疑和不信任，如他对尉迟敬德“人言卿反，何故”的问话（第620条）以及他病重时要唐高宗提防英国公李的嘱托（第632条）等，就是这方面的表现。也有表现君臣之间一团和气的，他宴请近臣时大臣们互相嘲戏，以至于欧阳询嘲讽皇后的弟弟长孙无忌，他也全然没有动怒（第628条）。还有表现他作为父亲处理家庭琐事的，丹阳公主因为驸马薛万彻无才气而不与之同席，太宗略施小计，便让公主与驸马“同载而还，重之逾于旧日”（第622条）；特别是引述唐末文人杜光庭《虬髯客传》的第618条，写隋末有志图王的虬髯客在“真命天子”李世民面前折服并出海自立的故事，反映了广大民众厌恶战争、期待天下太平安定的愿望。除此之外，也有对太宗朝大臣群像的描写，如富不易妻、拒绝太宗嫁女于己的尉迟敬德（第621条）；见到索靖所书古碑，宿其旁而观，三日乃去的欧阳询（第625条）；精通音律，因自南而至的暴风便断定南五里当有送葬乐队及哭声的李太史与张文收（第626条）；因罪被流放岭南的兵部尚书侯君集（第629、630条）等，都反映了太宗朝群臣的众生相。

作为唐王朝的第三位国君，唐高宗李治即位之初继续实施唐太宗制定的各项制度，加之前朝大臣李、长孙无忌以及褚遂良等人的辅佐，也曾有过被称作“永徽之治”的百姓阜安的盛景。然而从显庆五年（660）高宗患脑痈病影响处理政事开始，皇后武则天便乘机参与国家大事，自此开始了政权向武则天手中的逐步转移。本卷除少数几条记述高宗逸事外，所记大多与武则天有关。据史料记载，武则天在位前后，“明察善断”，精于权略，知人善任，同时大肆杀害宗室和阻止她当政的大臣。本卷对武则天的记述有很大一部分表现了她的专恣和狠辣，武则天在当政后便杀了当初反对高宗逊位给她的大臣上官仪、王伏胜等人，因当初反对她当政的大臣郝处俊已殁，其孙郝象贤“竟被族诛”（第636条）。长安二年（702），学识渊博的苏安恒因上疏请求武则天还政而被其宠臣张易之等构陷，最终也被下狱而死（第644条）。当然也有表现武则天在位期间善于纳谏和知人善任的，前者如宋璟揭发张昌宗等人造反的罪状，最终得到武则天的允准（第643条），后者有武则天调任曹怀舜为右玉钤卫将军一事（第646条）等。

唐玄宗是本卷记述条目最多的帝王。唐玄宗为唐睿宗李旦第三子，他英明果断，多才多艺。唐隆元年（710），身为临淄王的李隆基联手太平公主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后集团，并于先天元年（712）登基称帝。唐玄宗在位前期，拨乱反正，励精图治，任用姚崇、宋璟等贤相，开创了“开元盛世”。在位后期逐渐怠政，宠信奸臣李林甫、杨国忠，宠爱杨贵妃，重用安禄山等，从而导致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为唐王朝由盛转衰埋下了伏笔。本卷重点记述了唐玄宗朝的政治制度、风俗活动以及玄宗与各类人物之间的种种逸事。

具体来说，本卷对唐玄宗的记述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记述唐玄宗的多才多艺及其对有才艺之人的赏识和喜爱。玄宗喜好击打羯鼓，因此对击鼓之人尤其欣赏。宁王李宪长子李琎因容貌美丽，擅长击鼓而深得玄宗喜爱（第666条）；李龟年三兄弟中，“鹤年能歌词”“彭年善舞”“龟年善打羯鼓”，皆因“有才学盛名”而得玄宗赏识（第698条）。除此之外，唐玄宗还喜好击球，第687、691条均写玄宗击球事，只是两条所述均有内臣黄幡绰对玄宗的劝谏，表现了作为内臣的黄幡绰对帝王安危的担忧。

第二，记述唐玄宗与僧道之人的交往。玄宗晚年喜好佛道，因此本卷也记述了他与僧道之人交往的逸事。第675条至第677条写玄宗与道士之间的交往，其中有神异多变的道士张果，也有善为隐形术的罗公远，而从罗公远“上之为戏，一何虐耶”的笑语，也反映玄宗向罗公远学习隐身术未成怒而杀之的残暴。与僧人的交往主要表现在玄宗与僧一行的往来，僧一行天宝末年以“陛下行幸万里，圣祚无疆”两句，回答玄宗“吾甲子得终无患乎”的问话（第678、679条）以及他去世前留给玄宗的“蜀当归”（第680条）等，均表现了僧一行对时局的敏锐观察和预知能力。

第三，表现唐玄宗和朝臣之间的逸事。其中有表现玄宗善于纳谏的，如倪若水上书劝谏玄宗不要在淮南一带大量猎捕水鸟，玄宗欣然接受并赏赐了他（第665条）。有表现玄宗知人善任的，魏知古因为人品端正而被睿宗、玄宗重用（第664条），源乾曜因为陈事符合玄宗心意而被提拔、最终官至宰相（第663条）等。也有表现玄宗和内臣戏谑场景的，第690条所写即为开元中玄宗与内臣作《历日令》的欢快场景：“高力士挟大胾，置黄幡绰口中，曰：‘塞穴吉！’幡绰遽取上前叵罗内靴中，走下，曰：‘内财吉。’上欢甚，即赐之。”

第四，表现唐玄宗后期对朝政的懈怠及其宠信之人的骄纵、奢侈和乱政等。第700条写作为义子的安禄山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阿谀逢迎，其中安禄山“外国人不知有父，只知有母”以及他丰肥大腹“无他物，唯赤心而已”等令人发笑的回答，表现他的机智和包藏祸心；第684条写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奢侈的生活；第671条则写奸相李林甫对玄宗心思的揣测；至于第673条和第674条所写，表现的则是杨国忠对朝政的把持和他任命官员的草率。

除此之外，本卷也有不少条目叙写了玄宗朝盛行的游戏和当时的逸闻趣事，如对蹴鞠（第693条）、拔河（第694条）以及绳技（第695条）等的记述；另有描述自然界的神异之事（第713条、714条），有记述擅长书画的文人的逸事（第703条至705条），还有表现大臣之间的互相嘲戏（第661条、第662条）等等，不再详述。

唐代宗李豫为唐肃宗李亨长子，他在位期间，彻底平定“安史之乱”，诛杀权宦李辅国、鱼朝恩及宰相元载，任用杨绾、刘晏、韩滉等人，整饬吏治、漕运等，尽力维持社会安定，发展生产。唐代宗时期对“安史之乱”的平定，功劳最大的是郭子仪。本卷中对郭子仪逸事的记述就有不少，其中有写代宗皇帝对他进行赏赐的（第727条）；有表现他虽器量豁达，却和陶侃一样爱惜物力的（第728条）；有表现他由匠人“只见人改换，墙皆见在”的答话而看破世俗“因固请老”的（第729条）；也有表现他将言行失当的从事张昙杖杀而死的（第730条）等。唐代宗即位之初，深受宦官李辅国、鱼朝恩等的胁迫，第732条就写宦官鱼朝恩想要胁迫代宗皇帝巡幸河中而被给事中刘某抗言陈词、厉声反对而未能成行。元载担任宰相初期，提拔任用理财专家刘晏，协助代宗铲除权宦李辅国、鱼朝恩，深得宠信，但他任职后期独揽政权，排除异己，逐渐引起代宗对他的厌恶。本卷不少条目就是对元载上述行为的记述，如第733条写代宗从陕府返回长安时，尚书左丞颜真卿“请先谒五陵、孔庙，而后还宫”，却遭到宰相元载的反对，从颜真卿“用舍在相公，言者何罪？然朝廷事岂堪相公再破除耶”等愤怒之语，即可见元载的独断专行。至于代宗想让李泌担任宰相遭到元载反对（第734条）、元载对路嗣恭的诬陷（第735条）及其任李纾为知制诰（第736条）等事，都表现出元载骄横跋扈、排除异己的一面。第741、742条则写元载及其妻王氏的败亡，不再详述。

除上述内容之外，本卷也记述了武则天时期投匦使这一职位的设立（第639条）、投匦制度的由来及这一制度的演变（第640条），从代宗朝开始逐渐繁多的内外使臣（第746条），这一时期纳税制度的变化（第745条）以及肃宗、代宗朝对戟神、节神的祭祀（第720条）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第743条颜真卿撰写的《和政公主神道碑》，和政公主是唐肃宗李亨第三女，唐代宗李豫的同母妹，她个性聪慧，孝敬父母，识大体、明大义，曾多次向代宗陈说民间疾苦及国家盛衰之事，也曾协助代宗处理国事，竭尽所能帮助新寡的姐姐宁国公主渡过难关，并亲自抚养柳潭之兄柳澄之子，在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还到唐代宗的寝宫为他分析吐蕃入侵的利害。颜真卿的《和政公主神道碑》记述了和政公主的一生，字里行间极尽溢美之词，特别是一些表现公主气度、壮举的字词，透露出颜真卿对和政公主强烈的、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赞美，也表现出他对和政公主英年早逝的哀悼与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