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于死生时知了断，向来去处悟遭逢
诗曰：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又曰：
来亦缘来去亦缘，万般世事误缠绵。是因是果谁能定，如梦如真都作禅。逢日已知他日别，生时须向死时参。刻舟不获河中剑，只在当初流水间。
却说自那日菩提祖师于三星洞，传了张悟凡一篇满庭芳，张悟凡回家吟诵，因篇中有“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之句，秦姑听了，即动了哀思，知道张悟凡不日将要抛妻弃子，去寻仙访道，虽倍加珍视与张悟凡相处之时，然心中却日夜不能安稳。
不知不觉，已在脏腑之中，积了五劳七伤之气。
张悟凡虽学了广智的百草诀，灵药法，可却没学望闻问切的医术，在山上看了许多经书，虽有涉及，却也并没精通。
与秦姑日日相近，便只见得秦姑日益温柔体贴，更不觉秦姑内中郁结。
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秦姑不说，张悟凡也难猜到。
这一日，在方寸山上听菩提祖师讲课罢，与山中寒潭担水时，遇着大师兄广智，让他暂放了水桶，坐下说话。
张悟凡不疑有他，便放好水桶，坐到广智旁边。
广智道：“悟凡师弟，你日日来此打水，可曾想过这潭水为何年年日日，都是这般多，你日日年年来打，它却一点没曾少？”
张悟凡看了看潭水，道：“这却没有。师兄可是知道？”
广智道：“我当然知道，但却不能就这么告诉拟，你试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到。”
张悟凡看了看四周，没什么瀑布溪流，想了想，想到一首诗，道：“我想起了一首诗，后面两句，似乎能解释明白。”
广智道：“你说来听听？”
张悟凡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我想，这潭底定有泉眼，日日涌出活水，所以我日日来打，潭水才日日不见少。”
广智笑道：“倒也是个说法。”
“不过，这也只是不见其少。”
“泉眼涌水不绝，日日年年上涌，怎么又不见这潭水上涨，只时时都是这么多？”
“你看你打水下脚的地方，三个石阶，你来时水在第三个石阶，现在这么多年了，还是在第三个石阶，这又是为何呢？”
张悟凡看向打水的石阶，想了想，终究是想不到什么好缘由，道：“总不能泉眼涌的，正好是我打的那些水吧？”
广智笑了笑，不置可否，将话一转，道：“这潭有多深，你知道吗？”
张悟凡道：“这潭水看着碧绿幽深，怕是不浅。”
广智道：“你可识水性？”
张悟凡道：“不曾识得。我是樵夫，只懂上山打柴，却不是渔夫，不懂下水打鱼。”
广智道：“那我传你个避水诀，你下去探探如何？”
“哈哈。”张悟凡忽然笑了起来，“师兄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为这事，赚我下水。”
“避水诀传我吧，我下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见到底。”
广智笑道：“我哪有要赚你下水，我是想让你明白其中关窍。”
“你这般说，却误会了你师兄我一番好意。”
张悟凡道：“既是师兄一番好意，师弟自然要恭敬不如从命。”
“师兄你把避水诀传我吧，我这便下去试试看。”
广智道：“避水诀可传你，下不下去，我却不强求。”
“下去未必便能寻根究底，不下去也未必就不能勘破源头。”
“仔细听来，避水诀的法门便是……”
张悟凡凝心一处，当即便将避水诀记在了心里。
“避水诀传你了，你去吧。”广智摆起了手，要打发张悟凡走。
张悟凡看了看潭水，又看了看广智，也不坚持下水，道一声谢，起身跳水走了。
路上，张悟凡想着避水诀，不由就想到，广智师兄既然会避水诀，他自己下去，便不是什么问题，这回偏要与他说这些，内中缘由，怕不是单单这一潭水这么简单。
“这些师兄们，道行都深不可测，以我低浅修为，去推测他们的言行用意，怎能推测的来？”
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什么缘由，张悟凡便即断了念头，不再去想。
挑了水，又做了些别的杂事，完成今日任务，即去翻阅道经。
一如往常。
待道经看罢，就离开三星洞，到鲜桃山练了开山斧，吟诵着满庭芳，打柴下山。
家中也是一如往常。
多年来，他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这也只不过是众多寻常日子中的，其中之一罢了。
他上午教三个孩子识字读书，下午去寻查马厩，与王员外说话。
正说着，忽然听人急急呼喊：“不好了，不好了，圆心掉河里被大水冲走了！”
张悟凡心头一惊，急忙起身，奔出门去，迎住来人，急问：“在哪里被水冲走的？”
来人是他多年的马倌，马倌眼角带泪，道：“就在西边的黑龙湾那，我们已经沿途找了，上下都没找到。”
张悟凡也不多问，快速就奔出门去。
身后马倌急喊：“我的马就在门外，主家你快骑了去看看。”
话音未落，张悟凡人已冲出了王员外大门外，迅影如飞，翻身上马，在马身上施展起神行术，连人带马，顿时如电奔出。
不时便即到了黑龙湾前。
秦姑正趴在岸上，被人拉着，哭的撕心裂肺，捶胸顿足。
张悟凡快马来到，也不多问，跳下马，捻着避水诀，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他来时已明悟，今日山上，广智大师兄忽然找他说话，传他避水诀，多半便是为了此事。
既然广智师兄有所预示，他心里便没了担忧，觉得圆心虽然掉进水里寻不见踪影，但性命应是无碍。
所以在马上，便做了准备，不与大家多说什么，直接用避水诀下水一探。
他来到急，跳的快，旁人都没反应。
直看到他跳入水中，没了踪影，这才有人反应过来。
“大官人跳下去了！”
“这水又急又深，怎么使得！”
“坏了，主家不会水！”
岸上众人，一时惊心担忧不止。
秦姑听了，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她本就哭的气弱，此时又被这么吓了一跳，立时神气不应，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