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太师可去过?
因为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将逸梦轩的事宜处理干净,身为院子主人的叶清瑶才能在天将亮时,得以小憩一会,带着晴儿一起在卧室补眠,两人睡的十分沉入,本是小辈每天早上要给晚辈行礼同桌吃早餐,而叶家的晚辈只有叶城和花楹雪二人。
叶城一大早便出府去上早朝,可不知为何本该早早到家的他,今日却迟迟不到家。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因为昨日的事情不是秘密执行,所以知道的人也一片唏嘘。
其中第一位受害者便是叶清瑶的父亲叶城,本来女儿回来是应该高兴的,可那份高兴仅仅止于上朝前,而下朝时,原本硬朗的脸上却多出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细瞧还带着疲惫,也不知这一早上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花楹雪疼女心切,便由着女儿好好补觉去。
大公子叶宇轩和二公子叶昭然则是按时到偏厅来为母亲请安,而在吃饭时才注意到昨日刚到家的小妹不在这里,一问才知她居然还在自己的小院内睡觉。
因为京城在北方的原因,天一亮下人们便在主子们吃饭的偏厅内放入暖炉,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点点莹白在寒风中飞舞,又似细密银针,洒在地上后无人能够注意得到,而屋内的人却浑然不觉。
“是该好好补觉了,昨晚妹妹院子里可谓是喧闹不休,弄得我都没睡好。”
叶昭然打个哈欠,顺便夹起母亲夹给自己的虾肉一口吃了下去,吃着肉,说话时都有点含糊不清:“听说她把母亲亲自拨过去的刘嬷嬷赶走了,或许也是因为这所以不敢来面对母亲。”
这件事叶昭然也是在起床时,从为自己整理床铺的小侍女那里得知的,毕竟都是同一个阶级的人,消息自然要比主子来的快。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叶昭然也是吓了一跳,他是读书人的脑袋,自然很难消化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将驻扎在院子里的蛀虫拔的稀碎。
吃着饭的花楹雪听见二儿子如此说,加菜的手停顿了一下,撇头瞪了她一眼:“我既然将人送在了瑶儿的院子里,就是她院子里的下人,凭她怎么处置我都管不着,若真因为这事不出来,可不像她的性子。”
叶夫人速来都是口直心快,心里想着什么便说什么,或许是出身医家的缘故,虽嘴上对人刻薄了些,但人却是十分善良。
二十多年前花楹雪怀着老大,将要生产之时,花楹雪的父亲却有事不能接生,无奈他们只能自己找一个接生婆因为当夜生产的孕妇也顺势找到了那个接生婆,但听说这一家人是叶家叶郡王,他们只是平头百姓,怕触了眉头,心中难免打着退堂鼓,想着自己忍一忍就好,但花楹雪却坚持让他们一家与自己进产房一同接生。
就是这样心善得夫人如今居然要亲自处理一个下人,可见这刘嬷嬷真是惹到了她。
此时,正在吃饭的叶宇轩点点头,待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去后,若有所思的放下筷子,眉间微蹙:“这个刘嬷嬷我曾接触过,心眼多,干起事来也麻利,可惜……这种人一旦尝到甜头心术也开始不正,我支持小妹的做法。”
“大哥说的对,就是可怜了小妹,一路来到京城本来就舟车劳顿,还要在当夜处理这些事,也不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叶昭然对此也十分赞同,在他心中小妹就是最主要的,而且伺候他的丫鬟们有些也是被刘嬷嬷折腾的不轻,这一遭下来她怕是再也翻不了身。
看着两个儿子义愤填膺的表情,花楹雪微微轻笑,眼眸处是化不开的愁,毕竟昨日经她处理的人不止一个。
其实被赶出来的还有另一位小丫鬟,就是那个叫小桃的丫头,这事花楹雪也知道,但她更知这丫头是因为什么被赶出来,所以在叶清瑶将小桃抬出院子时,就被她找人发卖打发走。
毕竟自己这二儿子对这个妹妹可是喜欢的紧,若知道昨日发生的一切因他而起,恐怕会消沉一段时间。
吃完饭后,两个公子与母亲道了别后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花楹雪见这时女儿还没有起来,心中有些担忧,刚想找人去问问时,便被刚回来的叶城遣走。
见自家夫君满脸愁容,与今早上出府时的样子全然不同,花楹雪忙将叶城扶道内间,替他倒上一壶茶,又将饭菜推至他眼前,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肉:“先吃些饭,一大早出去什么都没吃。”
看着桌上的好菜好饭,若是在平常他早已胃口大开,不等夫人为自己添菜自己就能吃下去一大半,可现在……见之无觉,食之无味。
见夫君脸色还是难看,叹口气,她走至夫君身后,为他轻轻捏肩,每一寸力道都恰到好处,
见叶城脸色稍好些才开口询问:“朝中可有要紧的事,让你成这副模样,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叶大将军。来吧,说给你夫人听听。”
花楹雪说也是江湖女子,但与女儿不同,她是在江湖中出生,与京城的庙堂之高的地方有着千里之遥,她的夫亲花絮是时洲还算有名气的神医,时洲虽小,但好在民风淳朴,没有过多的勾心斗角,在这里长大的她心思还是比较单纯的。
而那一天与叶城相遇十分恰巧,随着父亲入京之时被一个少年将军所救,两人皆是一见钟情。
婚后二人十分和谐,接连诞下老大和老二,可惜在怀叶清瑶时生了一场病,虽然她的病好了,可还是传给了肚子里的女儿,所以在孩子一生下时,一家人就一直对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正享受着夫人的关怀,听见夫人如此说,眯着眼睛的叶城苦笑一声,今早上朝时那一本本参自己的奏折,心中一时怅然,没想到戎马半生,自认两袖清风,朝堂之中唯有自己没有被同行参过一次,没成想却折在了女儿回来的第一天。
高太师拿着奏折对皇上控诉着昨天叶清瑶纵马在街头时的一幕,龙椅之上的皇帝揉着眉间,眼神传到自己身上时,叶城都觉得自己要完。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而高太师气性正直,都是有一说一,绝不会掺杂半点虚假,而正因为如此叶城更觉别扭。
“叶卿……”
叶城忙应道:“臣在。”
天知道自己此刻心有多虚,那可是到了冒冷汗的程度。
若说昨日多期盼女儿到来,现在就有多后悔,真是与她娘亲一个模样,不知低调为何物。
南巍帝捋了捋胡子,沉思一会,说道:“朕……”
刚说一句时,叶城苦着一张脸,眼眸掺杂着控诉。
南巍帝被这视线弄的莫名心虚,他抬起手:“你……”
叶城嘴一瞥,颇为无辜的行一个礼,明明十分恭敬,但就是能看出来他有多不高兴,而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是一名武将,做出这一副动作实在是违和,就连语气都变得维诺:“是”
南巍帝叹口气,刚想发脾气时就瞥见叶城脸上那变化多次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好笑。
这叶城在被封为郡王之前一直随着父亲在边关与那越了界的北越国打仗,到战胜回来为止已经不知为南巍打下过多少次胜仗,那是国人都要称上一声铁面将军,敌国视他为眼中钉的程度。
就是这样的一位将军却因为女儿的缘故被参了一本,着实是难为他了。
“咳……昨日叶郡主刚刚回京,许多事她不知道也正常,朕记得郡主之前随着花神医待在时洲养病?”
叶城舒口气:“是”
“怪不得……”
南巍帝点点头,随即将视线从叶城身上移开,深邃带着沉思的眼眸又落了到正拿着参本的高太师身上:“我听说时洲民风十分朴素,是我国文人雅士都想去体验一番的地方,太师作为百官之首,可去过?”
皇帝话一出口,大殿内的百官心中就知什么意思,眼珠子转了两下便将头一低,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而被忽然点名的太师摇摇头,神清气闲,丝毫没有被孤立的自觉:“回陛下,臣年轻时倒是听说过那个地方,但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而那时正逢南巍战乱,而时洲则是叛乱最严重的地方。”
南巍帝眯眼,微微前倾身体,颔首道:“战乱时朕尚且是皇子,但却记得十分清楚,当时朝堂没有一人敢接下这个清扫叛乱的旨意,唯有叶郡王的父亲叶老将军亲自出面才将乱世平稳。”
说到这里南巍帝呵呵一笑:“如此说来,时洲之所以被称为文人圣地与叶卿也是有些关系的。”
“陛下谬赞”
叶城听着南巍帝对父亲的夸赞,急忙拱手:“家父一声戎马,为的就是南巍百姓安稳幸福。”
太师低眉,听着武将与南巍帝间的一言一语,知道南巍帝是不希望将这一件事继续发酵下去,白胡子在他咬唇时微微一动,若仔细看便能发现那胡子在颤抖着。
一直在台下观察的逸王萧慕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一双桃花眼流露出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就如同他这个人,看似对一切事物都没什么兴趣,但心中却如明镜一般,看的十分透彻。
这个太师大概是被人利用了,借着太师的刚直性子,而让从不参与党争的太师入局,但如太师那般心若玲珑之人,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才对,可为何非要入局?
唯有这个,即使聪明如他,却依然想不出任何理由。
其中一个文官终于看不下去,轻咳两声打断了两人谈话,待皇帝的视线终于看向他时,拱手说道:“陛下,这时洲叛乱虽是叶老将军的功劳,可这并不是让那位叶小郡主胡作非为的理由。”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文蹇,平日里属他最为安静,也不知今日哪根筋没搭对,居然敢公然与皇帝对质。
太子萧行舟皱眉,看文蹇的眼神都带着不满,训道:“文蹇,注意你的态度!”
身为太子的舅舅言行举止更应该谨慎,在大殿之上对质皇帝这件事他,他怎么敢!
唯愿父皇不会因此事连累到自己。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百官大气不敢出一下,只听龙椅之上的皇帝语气古井无波:“文尚书说的对,是朕将话题扯远了。”
文蹇俯首。
“叶城—”
南巍帝语调依旧没什么波澜:“你家小郡主初来京城,朕可以不深罚。”
叶城听见此话,心被吊了起来,像是被揪着耳朵的兔子,等待着命令的到来,但心也是安了一半,起码听皇上的意思,瑶儿的命算是保住了。
南巍帝继续道:“但纵马闹事一事若不给个交代,朕也没办法给百姓一个交代……这样吧,就让你家小郡主将京城律法抄十遍……”
说完,他看向高太师:“太师觉得朕这个决定可否?”
高太师抿唇,事到如今他说不行又能如何,况且有些事他已捋清楚,断不能再被人当靶子用:“皇上的决策甚好。”
文蹇咬咬牙,看向太师的目光带着不善:“太师,你这样要把本官放在哪里?”
高太师后退一步,面对文蹇的话丝毫不加理会。
萧慕言闻言冷哼一声:“看来文尚书是对父皇的决定有意见了,不妨说说。”
叶城冷着脸同样瞪向文蹇,但心中的愤怒比脸上还要多上好几分,平日他对这个文尚书看的很顺眼,他虽是个武将,但很羡慕文官那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尤其是文蹇,站在那里,虽然话少,可文人气质就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
却没想,就这样的人居然抓着自己幼女错处不放,这就是文人雅致?
真是看走了眼!
没想到逸王也来横叉一脚,文蹇脸色一变,这个逸王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表面上一幅事不关己,可一旦开口,定不会让人善了:“我……”
“这个殿就是解决事情的,若是文爱卿有什么话不放直言。”
南巍帝的语气虽客气,可眼眸中多了一层讽刺。
文蹇咬牙,这种时候就是把自己放在架子上炙烤一样,无论怎么说都会有错,只得拱手,语气也没了方才的傲气:“臣谨遵圣命,并没有什么不满。”
萧慕言淡泊的眼神随着文蹇说出的那句话移开了视线,轻呵一声,恢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