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查验
黎明,东边房屋的鸡鸣声叫醒了赵恒,他模模糊糊的想要抓起一旁的作训衣,却只摸到身旁的古代长衫。
这才想起,自己已然回了宋朝。无奈起身,胡乱穿上衣服,开始洗漱。
赵恒正摸索着用杨柳枝,刷牙时,便听见远处有人唤他。
待来人走近方才认出是张大头。
“小郎,衙门的小吏告诉我,你要为阿云翻案!这是如何,昨个儿不是说只去作证?”老叟耷拉着眉毛,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布满老茧的右手不断在身前比划摆动。
“张叔勿要着急,那阿云虽伤了韦阿大却并非是她杀。”
“你当我真关心她是死是活!”赫然提高音量,瞪着赵恒”依大宋刑统,她起弑夫之心已然是死罪,这韦阿大身份必不简单。我是不想让你掺和此事”随即张大头的语气又软了下来。
赵恒含着一嘴杨柳枝沫子,含混应声,显然,经历过和平年代的赵恒,也并不知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中所写的吃人是何情状。却见张大头袖口滑出一块焦黑的布。
“今早我扒拉出来的……”张大头嗓音发颤,“当年你爹验完王氏氏货栈的焦尸,留了这么片带金箔的布头,当夜就……就……唉!你真当你爹是病死,小郎,你怎的像变了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赵恒像是触电一样浑身僵直。
“啥……啥?张叔,你且说笑了。”赵恒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故作自然的回应着张大头。
“小郎,我知你心情。却不知如何宽慰,你当今性情大变倒也可以理解”张大头满脸愧疚的说着,一双眼睛盯着赵恒。
像啊!太像他父亲当年了,可惜如此好的一人就落得如此下场。
“张叔,勿要担心我只查阿云案。”赵恒将口中的盐沫吐出。
“你今日做甚?”
“走访,查验现场”
“我今日定要看住你,看你这猢狲还能如何蹦跶。”
“张叔,你衙门事务繁忙,不必看着我。”
“你莫要管了……”
晨雾未散,赵恒与张大头踏着湿滑的青石板往城西去。途径早市,卖炊饼的吆喝声混着鱼腥味飘来。
张大头忽地拽住赵恒衣袖:“韦阿大倒在田地里,当时还尚存气息,乡人方才将他抬回屋房,前几日大雨滂沱,田地里就算有线索怕也冲跑了,不如先查韦阿大受袭卧房。”
赵恒重重点头,不错!古代刑侦技术有限,多数只能通过问讯。但第一现场的价值依旧存在。
“张叔,咱们先去借张虎皮。”
“虎皮?”
赵恒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有所回应,只是向着县衙方向走去。
“黄鹤,大人可在?”赵恒询问着刑房值班小吏。
“在里屋,赵仵作你有何事?”
“你且去唤他,对他言道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俄顷,黄鹤便从刑房案牍房里阔步迈出,标志性的酒糟鼻,叫人印象深刻。
“你言升官发财,何解?”
“大人,今日便去走访,查验现场,时机到了,凶手便会跳出来了。”
赵恒目光如炬,逼近黄鹤低语:“今日要借大人这身官皮。您若肯借威助查案,凶手自当现形——吕大人要的可是活口,您也不想御史台核验时让御史台盯上登州吧?倒时你当如何。反之捕头秉公处理,此等大案必会成为大人的登楼阶。”
黄鹤酒糟鼻渗出汗珠,身体微微发颤,昨夜县尉看似是为他着想,到头来,御史台复查,出事必将先治他的罪,此刻赵恒竟似看透他进退维谷的处境。也罢,且作权宜之计。
“来人!”黄鹤佩刀铿然出鞘,“封锁韦阿大宅院,本捕头要重勘现场!”
衙役撞开屋门的刹那,霉味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赵恒径直奔向西墙床榻,指尖抚过被褥上板结的褐色血渍——呈喷溅状放射纹,确系活体受伤痕迹。
“取石灰来!”赵恒喝令衙役,“泼洒全屋,闭门半刻。”
黄鹤虽不明就里,仍挥手照办。待重开屋门,赵恒擎着火折蹲身细察:石灰地上赫然印着三串足印!一串自门至床,靴纹平直,足长约有二十三四厘米;另一串自窗至床,遍布其屋,草履斜纹交错。足长约有二十四五,还有一串尺寸较小约有二十一二厘米,通向房门。
根据痕迹学足迹鉴定,足长乘七便是身高。
“大人,这韦阿大卧房自他受袭可曾有人进过?”
“不曾,乡民在田地里发现韦阿大便立即将他送去医馆并报了官,此处便一直封存”
赵恒随即放声笑了起来,手中的柳条,指向一旁的足印
“大人请看,”赵恒以柳枝圈画,“韦阿大遇袭后,有人破窗而入。这草履印左浅右深而间距乱,此人左腿可能有腿疾,大人可知这穿戴草履鞋者一般都是何人?”
“因轻便耐湿,多为田夫贩卒多着麻靸。”
“那大人可否带人,搜查庄上左腿有疾之人且体长约莫一米七……咳咳,就是这么高”赵恒将手放在眉间比划着这人身高。
待到黄鹤出门,他自下而上,搜验屋子,忽从梁上灰絮间拈出半片金箔,与张大头所藏残页严丝合缝。
金箔?这韦阿大并非是阔绰人家,今早张大头方才将半张残片交予他。这两者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
一旁的张大头注意到赵恒手中的金箔“此处为何会有金箔?”
”不知。”赵恒摇了摇头。
赵恒见状便将金箔不动声色的装入怀中。
韦阿大受到阿云袭击,后便惊醒来,这阿云连忙夺门而出,可他为何要到田地里去?有何关紧的事情,必须要到田地中去?
追击袭击他的阿云?不对,这阿云在袭击之时,韦阿大必然已看清了,她举目无亲且身无分文,事后连登州境内都无法逃出,他又何必追凶,不该是呼唤乡人协助追缉,立即就医。又何必一人追出?
当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能,都必定是真相。
那这便耐人寻味了,三串足印,一串是韦阿大,一串是未知名嫌疑人,一串是阿云的。
供词,事实与证据尚无法形成完美的闭环,还需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