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历史语言研究集刊(2020年第1辑/总第13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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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西行求法僧人提到的地點

1.竺刹尸羅以東

這是法顯在他的遊記中提到的地點:

有國名竺刹尸羅。竺刹尸羅,漢言截頭也。佛為菩薩時,於此處以頭施人,故因以為名。復東行二日至投身餧餓虎處。此二處亦起大塔,皆衆寶挍飾,諸國王臣民競興供養。(《高僧法顯傳》T 2085,858b06-858b10)

筆者按:法顯所記録的“投身餧餓虎大塔”在竺刹尸羅東行二日的地方,但是並未給出具體信息。

2.斯里蘭卡

這是法顯在他的遊記中第二次提到捨身飼虎本生:

王於城北迹上起大塔,高四十丈,金銀莊挍衆寶合成。塔邊復起一僧伽藍,名無畏,山有五千僧。……佛齒常以三月中出之。未出前十日,王莊挍大象,使一辯說人着王衣服騎象上擊鼓唱言:菩薩從三阿僧祇劫作行不惜身命,以國城妻子及挑眼與人、割肉貿鴿、截頭布施、投身餓虎、不悋髓腦。如是種種苦行,為衆生故成佛……(T 2085,864c23-865a25)

筆者按:410—411年,法顯停留在斯里蘭卡,並親歷王城佛牙供養的盛典。據法顯記載,人們在盛典上會唱誦佛陀前世的種種苦行,其中就提到了捨身飼虎。該紀録表明,在5世紀時,捨身飼虎本生已在斯里蘭卡流傳。同時這也是關於該本生在斯里蘭卡流傳的最早記録。有意思的是,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都找不到該本生在斯里蘭卡流傳的更多綫索,直到上文提到的12世紀的僧伽羅語作品Saddharmālaṅkāraya

3.烏場國(*Udyāna)都城東南方向的山

該地名出自杨衒之《洛陽伽藍記》中關於宋雲和惠生西行求法的記載:

十二月初入烏場國。北接葱嶺,南連天竺,土氣和暖,地方數千。民物殷阜,匹臨淄之神州;原田膴膴,等咸陽之上土。鞞羅施兒之所,薩埵投身之地。……去王城東南,山行八日。如來苦行投身餓虎之處。高山籠嵸,危岫入雲。嘉木靈芝,叢生其上。林泉婉麗,花綵曜目。宋雲與惠生割捨行資,於山頂造浮圖一所,刻石隷書,銘魏功德。山有收骨寺,三百餘僧。(T 2092,1019c20-1020b11)

筆者按:據杨衒之記載,宋雲和惠生於神龜二年(519)十二月到達烏場國。這裏曾是鞞羅(*Viśvantara)施捨子女和薩埵(*Bodhisattva或*Mahāsattva)捨身的地方。捨身飼虎的具體地點在烏場國都城向東南方向行走八日的山上。

4.僧訶補羅(*Siṃhapura)附近/呾叉始羅國北

玄奘在《大唐西域記》(T 2087)中提到該本生發生的地點:

從此東南越諸山谷,行七百餘里,至僧訶補羅國。……從此復還呾叉始羅國北界,渡信度河,南東行二百餘里,度大石門,昔摩訶薩埵王子,於此投身飤餓烏擇。其南百四五十步有石窣堵波,摩訶薩埵愍餓獸之無力也,行至此地,乾竹自刺,以血啗之,於是乎獸乃噉焉。其中地土,洎諸草木,微帶絳色,猶血染也。人履其地,若負芒刺,無云疑信,莫不悲愴。(T 2087,885b22-885c22)

筆者按:這段記載的真實性值得懷疑。首先是僧訶補羅(*Siṃhapura)的確切位置。季羨林先生曾指出,僧訶補羅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地點,而是僅存在於傳聞中。[16]其次,玄奘所走的路綫令人懷疑。玄奘在之前的記載中說道,他從呾叉始羅國向東南走了700多里,已經到達了僧訶補羅,接着他又從僧訶補羅回到呾叉始羅國的北部,衹為了從呾叉始羅國再向東南走200里到達捨身飼虎的地方。如此繞遠的路綫很不符合常理。最後,捨身的具體位置也令人懷疑。法國學者費爾(Léon Feer)曾指出,在玄奘的記載中有兩個捨身的地方,一個是大石門,另一個是石窣堵波,兩者之間有一百四五十步的距離。[17]我們很難想象,菩薩在捨身之後,又向南走了一百多步,然後再次捨身。這是很不符合邏輯的。玄奘的弟子慧立似乎也覺察到此處不妥,於是他在編著《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T 2053)時,刪去了“石窣堵波”這個細節。

從此東南七百餘里聞有僧訶補羅國。又從呾叉始羅北界渡信度河,東南行二百餘里,經大石門,是昔摩訶薩埵王子於此捨身飤餓烏擇七子處。其地先為王子身血所染,今猶絳赤,草木亦然。(T 2053,885b22-885c22)

5.伽濕彌羅(*Kaśmīra)

這個地點出自范成大(1126—1193)所著《吳船録》:

至伽濕彌羅國西登大山有薩埵太子投崖飼虎處。(《吳船録》卷1)

筆者按:乾德二年(964),北宋太祖皇帝派遣繼業等人西行求法。他們於開寶九年(976)返回。繼業將他們的西行經歷零散記録在一部42卷的《涅槃經》中,這也許是他在西行路上的便宜之舉。這部書後被保存在牛心寺中。范成大到訪牛心寺,發現了這些記載,並把它們收録在自己所著的《吳船録》中。通過范成大的彙編,繼業等人的西行求法纔廣為人知。但是,繼業對捨身飼虎本生的記載僅此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