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鸳鸯烽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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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坐火车踏上抗战路 逛车厢结识四儒生

登上火车,二赖子和姚梦琪走了好几个车厢,好容易找到了一个正好坐两个人的座位,二赖子将包袱解下放在行李架上,又将姚梦琪的包袱也放了上去,让姚梦琪坐在挨窗的座位上,自己这才坐下。

二赖子这是第二次坐火车,第一次是离家出走时爬火车坐的煤车,那一次坐火车没有多少感觉,因为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到了长沙,所以对坐火车还是很稀罕。

这时候,一个略显肥胖的大妈背着一个大包袱气喘吁吁地来到二赖子他们面前。大妈是个乡下人,约莫有四五十岁了,头发花白,额头上爬满了皱纹,穿着也很破旧,显见是个穷人。

大妈见二赖子对面还有一个座位,就问那个正在看报纸的中年人:“请问,这里可以坐吗?”

中年人抬起头来,连忙说:“可以坐,大妈。”

大妈谢了一声,解下包袱要往行李架上放,中年人说:“大妈,我来。”

二赖子见了,抢着一手提起就放了上去。

中年人看了看二赖子,坐下又拿起报纸看起来。

大妈坐下后对二赖子说:“伢子,谢谢你!”

二赖子大咧咧地说:“不谢,这有什么可谢的。”

大妈喘着气说:“人老了,没用了。”

二赖子说:“那您坐着好好休息一下。”

大妈不再作声,坐在那里喘着粗气。

二赖子与姚梦琪就头挨头挤在一起看窗外风景。

这是一趟慢车,透过车窗,窗外两旁的树木缓缓向后退去,远处的屋场许多还能看到,火车速度并不快,顶多每小时四五十公里。

他将目光收回来,抬眼望向车厢,见车厢里坐着男女老少各色旅客,他们大多衣裳破旧,与他们比起来,他跟姚梦琪的穿着要好得多。

也有衣着光鲜的,坐在对面那个一直看报纸的中年人就穿了一套深灰色西装,一头浓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四分之一处还被梳出一条沟来,此时正靠着座椅聚精会神头也不抬地看着报纸。

车底很旧,车厢的板壁上到处有脏污的痕迹,有的茶几没有几面了,仅剩一根小小的铁柱子戳在那里。

姚梦琪像只小猫似地依偎着二赖子,她是第一次坐火车,自然更觉稀罕,她的眼睛也四处张望着,低声对二赖子说:“哥,这车厢里的气味好难闻。”

二赖子抬眼望了望,说道:“车厢里人多,而每个人的气味又不同,还有你看,有的旅客还将什么鸡呀鸭呀什么的都带上车,我刚才上车的时候见有人竟将小猪也带上车,这所有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自然就难闻了。”

又笑了笑,说道:“不过,这总比乞丐屋的气味好一点吧。”

姚梦琪点了点头,说:“那时候我们在乞丐屋呆久了,反而闻不到有什么气味。”

二赖子笑道:“孔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我们那时候是不是也是与之化矣?”

姚梦琪道:“哥,不见得吧,我们只是分辨不出气味而已,孔老夫子说的是人的品德,我们那个时候即使是同流合污也是被逼的。”

二赖子笑道:“小妹你说得不错,小妹你是一块金子,即使丢在乞丐屋那样脏污的地方,也还是一块金子,岂会与之化矣。”

姚梦琪在二赖子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嗔道:“哥你笑话我,我只是在雪峰山呆久了闻不得这样的气味而已。”

二赖子抚了抚姚梦琪的头,感慨道:“是呀,这几年我们在雪峰山的时候,那里的空气多新鲜,吸一口都是甜的,哪像这里,酸味,臭味,馊味都有,但还是好过乞丐屋,也不知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一想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每一段日子,不但乞丐屋令他难忘,就是长沙遇老郎中、遭遇龙卷风、岳麓山被救,雪峰山学武,都令他终身难忘。

他不知道此番北上又会遭遇什么,也许比起乞丐屋的日子更残酷。

他不知道现在北平是什么样子,驻守北平的军队是不是已经跟小鬼子打起来了,我们的军队打不打得过小鬼子,小鬼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占我们的东三省,占了我们的东三省为什么还想占我们其他地方?

所有这些,都想得二赖子头疼,他现在心里油煎火烤,急得不行,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就飞到北平。

姚梦琪可不想那么多,她只要跟着哥哥就行了,她早就想好了,这辈子哥哥到哪里她就到哪里,患难与共,生死不离,她这辈子是哥哥的人。

她看到二赖子那副坐立不宁的样子,就笑道:“哥,你的屁股底下有刺还是怎么了?”

听姚梦琪这么一说,二赖子就更坐不住,他本来就是个不安生的人,这些年在乞丐屋是被大爷管着二爷压制着,在雪峰山虽然大师父和二师父待他们很好,恩重如山,但所有时间基本在练武读书,而练武的时候大师父和二师父管教得很严,也是出于对师父的尊重,那时候他不得不规规矩矩的,现在一旦离开了那个环境,他就如小鸟出了樊笼,那不安生的原形就露出来了。

他对姚梦琪说:“小妹,你坐着,要是困了,就靠着睡一会,我去走走。”

“哥,我跟你一起去。”姚梦琪可不愿意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又不到哪里去,我心里闷得很,只想走走,我会马上回来的,再说,我们都走了,这里的座位被别人占去了怎么办?”

听二赖子如此说,姚梦琪也怕座位被别人占去,只好点点头,说道:“哥,你要快点回来。”

二赖子站起身朝车厢一头走去,他看到,有的人双手抱胸在呆坐,有的人靠着座位靠背在睡觉,头歪到一边,口水都流到了肩膀上,有几个人围着茶几在打扑克,为一张牌出错了在争执,争得脸红脖子粗,有一个人在就着兰花豆喝酒,喝得有滋有味的。

二赖子就想,小鬼子都快打进来了,这些人还这么悠闲,还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是二赖子的幼稚想法,莫说小鬼子还没打进来,就是打进来了,人还不生活了?就不吃饭不睡觉不娱乐了?在后来与小鬼子拼杀的间隙里,二赖子还不是也跟人下棋打牌谈笑话逗乐子,难道要一天到晚都苦着脸?

二赖子走过一个车厢,眼睛里看到的都差不多,直到又走了一个车厢,却见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在争论。

坐在过道旁的一个个子高大的学生伢子激动地说:“要我说,小鬼子都快打到我们家门口了,还怎么读书?反正这书我是读不下去了,我想去读军校,参军报效国家打小鬼子!你们去不去?”

一个很英俊的学生伢子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就怕我的父亲不让我去。”

那高个子说:“龙美丽你真傻,你就不能偷偷去?”

英俊的伢子大摇其头,说道:“我不敢,我妈妈还不得哭死。”

一个瘦子说道:“他娘的小鬼子占了我们的东三省,现在还不安分,妄图攻打平津,我一想起来就气,反正要是小鬼子打进来了,想读书也读不成,还不如去跟小鬼子干一场!”

高个子道:“好,算你一个!”

又问那更瘦弱的:“你呢?”

那更瘦弱的说:“去是没问题,就是我一想起那枪林弹雨,鲜血四溅的场面,我就害怕,我有晕血症,平时杀鸡我都怕看得,一看就要晕过去,如何上战场?”

高个子说道:“你是不是胆小了怕小鬼子?要我说这可不行,难道小鬼子打到你面前了要杀你你也怕?”

更瘦弱的缩缩脖子,好像小鬼子的战刀已经要砍到他的脖子一样,说道:“那怎么办呢?我是真的有晕血症。”

瘦子说:“你只要不甘心当胆小鬼,不甘心当亡国奴,不甘心被小鬼子欺负,你就不会怕,到时候我们一起帮你克服晕血症。”

高个子说:“其实克服晕血症并不难,只要多见几次血,就没问题了。”

更瘦弱的就说:“那行,我跟你们一起去。”

龙美丽说:“既然你们都去那我也去,我的父母亲肯定不会让我去,到时候我们约好偷偷走。”

高个子说:“好,,我们四个人一起走,谁都不准当缩头乌龟,现在国难当头,平津危急,华北危急,国家危急,大丈夫生于世,就当报效国家,有死而已!”

龙美丽握着拳头激动地说:“有死而已!”

瘦子也情绪激动地握着拳头说:“有死而已”

更瘦弱挺了挺瘦弱的胸脯,握着拳头说:“有死而已!”

四个人的拳头就顶在一起。

二赖子在他们身边已经站了好一会,他们的谈话感染了二赖子,二赖子就插言说:“几位大哥,干嘛非要去考军校,我们直接去北边投军不就得了?”

那高个子看了二赖子一眼,见二赖子虽然像个乡下人,但生得英气俊雅,文文弱弱,也像个读书伢子,就嗤了一声,说道:“你说得轻巧,打小鬼子你不进军校学习军事技术怎么打?”

二赖子说:“我就不进军校,我现在就是去投军的,要不,我们一起去投军,怎么样?”

听说二赖子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要去投军打小鬼子,高个子顿时心生敬佩,立刻朝里面挤了一挤,边挤边说:“挤挤,让这位小兄弟也坐一坐。”

见二赖子坐下了,那个更瘦弱的说道:“你想去投军?你长得比我健壮不了多少,还敢投军打小鬼子?”

二赖子笑道:“小鬼子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不能打?就是长了三头六臂,我也要将他们的三个头都揪下来,将他们的六条手臂都砍了去,我就要打他娘的!”

龙美丽说:“你有这样的豪气是好样的,但像你这个样子,不先学习军事技术,只怕去了也是送死。”

高个子也说道:“你在这里吹吹牛皮还可以,一旦投了军,那是要真刀真枪跟小鬼子干的,不学习军事技术那就是送死,要不,你也跟我们去报考军校吧?”

二赖子摇摇头,说道:“那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打小鬼子,我等不了,我就要投军。”

其他人也劝二赖子不要意气用事,那个更瘦弱的伢子说:“你是哪里来的这胆子,敢跟小鬼子干?我劝你不要逞强,到时小命丢了还不知是怎么丢的。”

二赖子笑笑,没做声。

高个子觉得二赖子敢跟小鬼子斗,人也很豪气,跟自己很对路,有心说服二赖子跟他们一起去考军校,就伸出手来,捋起袖子,笑道:“我们来比一比,看谁的手臂粗壮,如果你的粗壮,你就去投军,我再不劝你,如果我的比你粗壮,你就跟我一起考军校,怎么样?”

二赖子笑道:“好啊,比就比。”说着,也伸出手捋起袖子。

别看二赖子脸上清秀白皙,可捋起袖子,那手臂却黑红发着油光。高个子很诧异,用手捏了捏,那肌肉硬邦邦的,哪像自己的肌肉,虽然看起来很粗壮,却松垮得多,这一下就比下去了。

他想,这小子的肌肉为什么这么结实?

这十年来二赖子每天都练武,手臂每天都被老犟头用桃树枝条抽打,每天还在药液里浸泡,已经坚硬得跟铁差不多。

高个子有点不甘心,自己在学校里可是身体最棒的,翻单杠一连可以翻二三十下,也算是有点膂力了。

他不相信二赖子能比他强,就笑道:“我们来扳扳手腕怎么样?”

二赖子当然对自己有底气,但想起了师父交代的,不要争强斗狠,本不想比,但又一想,这不过是扳手腕,又不是打架,便笑道:“可以。”

当下坐在茶几旁的人就腾出位子来,二赖子说:“不用,别把茶几压垮了还要赔,我们悬空扳就行了。”

高个子说:“好。”

两人就面对面坐着扳起手腕来,二赖子并不用力,只是擎着手让高个子扳,高个子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将二赖子扳倒,反倒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的。

高个子认输了,看着二赖子,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么一个秀气的人,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气喘吁吁地说:“看不出,你还这么有劲。”

二赖子笑道:“也就一般般吧。”

高个子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学过武功?”

二赖子本不想显露自己,但看高个子很殷切的样子,不好瞒他,就说:“学过一点点。”

高个子更起了结交的心思,就说道:“我们四个都是长沙国立师范学院的学生,我叫虞友顺。”又笑着指着那个英俊的伢子说:“这是我们学校美丽的秀才龙德志,我们平时叫他龙美丽。”指着瘦子和更瘦弱的说道:“这是皮有庚、这是邱一平。”

二赖子抱拳与他们见礼,二赖子说:“今天有幸遇见你们,要是能一起去投军打小鬼子该有多好。”

虞友顺说:“人各有志不能强勉,我们今后还有机会见面的,说不定我们会在一起打小鬼子呢!”

二赖子说:“但愿如此吧。”

虞友顺问:“你去哪里投军?”

二赖子说:“不是说小鬼子打到北平城下了吗,我就去北平投军。”

虞友顺说:“驻守北平的军队是29路军,那是一支非常有名的军队,喜峰口一役,打得小鬼子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你去投29军就对了。”

二赖子说:“谢谢你,我正愁找不到方向。”

虞友顺说:“谢什么,难得我们意气相投,他日有缘,战场上见。”

二赖子笑道:“最好是不在战场上见。”

虞友顺疑惑地望着二赖子,说:“这是为什么?”

二赖子笑道:“那时候小鬼子被赶跑了呗!”

虞友顺也笑道:“但愿如此吧,就怕小鬼子是条癞皮狗,老赖着不走。”

二赖子狠狠说:“那就把这条癞皮狗的脊梁骨打断!”

龙德志说:“对,打断它的脊梁骨!”

正说着,车厢来了几个乘务员,其中还有一个背着手枪的乘警。

一个乘务员高声说道:“各位旅客请注意,大家不要走动,现在开始查票了!”

二赖子一惊,小妹的车票还在自己这里,这要是查到小妹没有车票小妹还不急死,就对四个人说:“对不起,我得走了,我小妹的车票还在我这里。”

虞友顺说:“你去吧,莫让你小妹着急。”

又问:“你们在哪个车厢?”

二赖子指了指来的方向,说:“过去两个车厢。”

虞友顺说:“好,到时我们去找你。”

二赖子站起来一抱拳说道:“告辞。”

那几个人也站起来一抱拳,说道:“再会。”

二赖子匆匆忙忙离去,那个乘警以为他是逃票的,喝道:“不准走动。”

二赖子乜着那乘警,说:“凶什么,我又不是没票。”

那乘警走过去,喝道:“不是说了不准走动吗?”

二赖子嗤道:“稀奇,走都不能走了,谁规定的?”

乘警说:“你不管谁规定的,不准走就是不准走!”

虞友顺他们见那乘警耀武扬威的,怕二赖子吃亏,也都站起来,准备往这边走,二赖子摆摆手。

二赖子这时想起了师父的话,也就不准备惹事,掏出口袋里的票扬了扬,说:“我小妹的票在我手里,我是去找我小妹的。”

那乘警检查了二赖子的票,知道他不是逃票的,这才放他走。

虞友顺他们见没有起冲突,也就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