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冬税
挖运河，乃是重役。
日复一日，劳作不息。
每日七八个时辰的苦工，稍有懈怠，便会招来差役鞭笞。
即便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难以承受此等重负。
更何况老陈头这把老骨头。
他这一去，恐怕再难返乡。
粮长无奈叹息：
“老陈头，你这又是何苦呢！”
老陈头轻抚孙儿肩膀，眼中尽是悲凉：
“小石头，爷爷不怕死，只是遗憾不能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延续老陈家香火啊！”
陈石头听着爷爷的话语，眼眶更红，攥紧的拳头渗出丝丝血迹。
只是他天生哑巴，喉咙难以发出半点声音，。
他只能无声的承受这份痛苦。
粮长见此，知道老陈头心意已决，便不再相劝，高声宣布道：
“记下：陈高山无力缴纳冬税，编入运河队！”
“去收拾行李，在一旁等候”。
这一幕，在往年冬日时有发生，村民们也早已见惯，变得麻木不仁。
老陈头的凄惨遭遇，村民的冷漠无情。
尽数落在陈义眼中，令他心头烦闷。
....
差役低头翻阅册子，冷硬如铁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个，陈义”
“赋役册记：陈义，家一人，属猎籍，需缴纳冬税300文”
陈义毫不犹豫的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钱串，稳稳递上。
“下一个！周泰”
“赋役册记：周泰，妻周氏，儿周文、周胜，共四人均已成年，属匠籍，一人三百文，共计一千两百文！”
周叔额头皱纹深如沟壑，忙开口解释道：
“差爷，我家小儿才十五...”
“啪——”
刺耳的鞭声便再次响彻，打断了他的话。
周叔面色惨白，求助的望向粮长。
然而，粮长却是别过脸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场中此时传来几声讥讽。
“一个外乡人，也想让粮长通融，真是可笑...”
“我去挖运河，你也别想好过！”
“嘿，又一个陪咱们去挖运河的...”
“路上，让他和老陈头给咱们捏肩捶腿解乏...”
....
周叔心如死灰。
因冬狩在即，最近订铁件的猎户极多。
他便提前备下了这九百文冬税。
家里其他积蓄，全都买成了煤炭、铁矿石。
收的是定钱，交货时才能收齐全款。
如此一来，他如何还能再凑出三百文。
周叔目露绝望，双腿一软，跌倒地，失神喃喃道：
“差爷，我去挖...”
话音未落，周叔便感觉到似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抬头望去，陈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遮住了刺眼的初阳。
并从钱袋中取出两粒碎银，随手递了过来。
“小义，这....”
“周叔，先拿去应急。”
周叔犹豫片刻，知道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
他最终还是将银子接过，抵了税银。
....
陈洪站在人群中，看着发生的这一幕。
他双耳轻颤，敏锐捕捉到了陈义钱袋中，银子碰撞的脆响。
心思百转间，他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挤上前，高声喊道：
“差爷！差爷！我找到杀害陈二的凶手了！”
差役面色一变，追问道：
“是谁杀了陈二？”
“是陈义！”陈洪得意的抬手指向陈义。
差役眉头微皱，上下审视了陈义一番，转头道：
“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陈洪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
“回差爷，陈义前几日还身无分文，险些饿死，如今却能随手拿出如此多银两，必是脏款”。
村民中亦有人附和道：
“不错，陈义前日夜里还去我家借过米粮。”
“差爷，他也去我家借了！”
....
“陈义，你可有话说”
陈义沉默不语，神情平静，心绪毫无波动。
他在等！
...
陈洪见陈义默不作声，不禁狂喜道：“哈哈...，差爷，陈义默认了。”
此时的陈洪哪里顾不得陈义狩猎的窝子，那点猎物哪有现成的三两银子实在？
眼看陈义已默认罪行，赏银就要被陈洪领去。
眼红的村民便开始胡诌起来：
“差爷，前夜我看到陈义在陈二家门口闲逛。”
“我...我看见他进陈二家了。”
“我亲眼见他放火....”
....
当人身处悬崖，
身后绝对会有人踹出那一脚。
某些人自己命苦，便见不得他人好。
这就是人性！
陈义冷眼旁观。
面对众人的丑恶嘴脸。
他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也随之消散，目光愈发冰冷。
差役见陈二的案件似乎有了重大进展，急忙转头吩咐道
“看好陈义，我去禀报大人！”
差役并非官差，他们只负责税收等琐事，并无办案、抓人的权利！
不多时，几名佩刀的官差便大步而来。
陈洪眼珠一转，生怕功劳被别人抢走，他赶忙快步向前，急切道：
“差爷，小人亲眼看到是陈义杀的人，放的火！”
领头走来的官差是王朝的心腹——王力洪
他是王朝的亲堂弟。
他心细如发，做事干净利落，很受王朝器重，除了好色点儿，几乎没什么缺点。
王力洪闻言，脚步一顿，抬眸冷冷扫过众人，最后在陈义身上略做停留，随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陈二、张生烧死一案，经本官查证，是其贪杯醉酒，打翻了油灯，最终导致其玩火自焚，与他人无关，就此定案完结。”
此言一出，陈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目中尽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差爷，陈二是陈义杀的，他都已经承认了...”
王力洪目光一凝，不容置疑道：
“哼，你可是在质疑本官？”
“差爷明察啊！”陈洪不甘心道。
王力洪眸子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深知不能再让眼前之人多言，否则恐会坏了堂哥的大事。
“来人！此人妨碍公务，不敬法度。”
“杖十，以儆效尤！”
陈洪闻言，终于回过神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赶忙跪地求饶：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求差爷饶过...”
王力洪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挥手道：
“来人！执行！”
差役闻言，低声应诺，不敢懈怠，立即上前将陈洪摁倒在地。
寸宽棍棒高高举起，随后重重落下，击打在陈洪背部。
“砰砰”之声混杂着陈洪凄厉叫声，在场中不断回荡，让人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