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妾服緦議并釋 丙辰仲夏

議曰：考之《禮》，為妾服緦者有二文。一、《儀禮喪服緦麻三月章》云：“貴臣貴妾。”此公卿、大夫禮。但别妾之貴賤而定服，不問其有子否也。二、《禮記喪服小記》曰：“士妾有子而為之緦，無子則已。”此士禮。但論子之有無為準，無貴賤之足殊也。然則既非天子、諸侯[24]有南面之尊，降其臣妾，無服。而若王朝之公、若卿、若大夫、若士，固莫不為妾製緦服矣。《傳》曰：“夫尊於朝，妻貴於室。”姪娣者亞於妻，長於衆妾。故妻之貴因乎夫，而妾之貴因乎君及君妻。其輔佐陰教贊襄内子命婦之職，與有勞焉。《經》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失於臣妾。”於此見之非第從厚已也。不曰“有子之妾”，而曰“貴妾”，明既貴，雖無子猶為之服，非若士妾之必問其子也。《曲禮記》曰：“大夫不名世臣姪娣，士不名家相長妾。”是卿、大夫之貴妾猶士之長妾，故熊氏以長妾[25]為娣。後世娣姪禮廢，當以齒長者為長妾，即以齒長有子者為貴妾。六部尚書，周之六卿，今制縂督與尚書等，以公、卿、大夫禮考之，知夫人某氏適當貴妾之位，其應服緦。一也；《經》以士禮為定體，周道貴貴，大夫降於士。後世無貴、賤、輕、重之差，多從士禮為斷。慈母如母，有子則為之緦，以士禮定之。又，属有子之妾，其應服緦[26]。二也。《儀禮》一《經》，周公手[27]定。唐韓愈苦其難讀，宋王安石廢罷之，不立學官，後以《小戴記》代之，習此經者益鮮。然《禮記》，《記》也，非《經》也。於所記喪禮又往往省闕，勿讀，殊失聖人“慎終”意。今旁證之《喪服小記》，而上考之周公本經，為貴妾有子者服緦無疑，時王之制與古聖之經並行不悖。所貴閎通博達之儒，為能引經斷事，臨事參定，不拘世俗所見，而各即乎天理、人心之安，庶達而在上，即可奏議，勒為常法，於風俗民心有厚無薄也。謹議并采摭舊文，為之釋。

《儀禮喪服》第十一“貴臣貴妾”《注》：“此謂公、士、大夫之君也，殊其臣妾貴賤而為之服。貴臣，室老士也。貴妾，姪娣也。天子、諸侯降其臣妾，無服。士卑無臣，妾又賤，不足殊。有子則為之緦，無子則已。”《釋》曰：“此謂‘公、士、大夫之君也’者，若士則無臣，又不得簡妾貴賤，天子、諸侯又以此二者無服，則知為此服者，是公、卿、大夫之君，得‘殊其臣妾貴賤而為之服’也。云‘貴臣，室老士也’者，上《斬章》鄭已《注》云：‘室老，家相也。士，邑宰也。’云‘貴妾，姪娣也’者，案《曲禮》曰：‘大夫不名家相、長妾。’[28]《士昏禮》云：‘雖無娣，媵先。’是士姪娣不具，卿、大夫有姪娣為貴妾可知。故曰‘貴妾，姪娣也’。云：‘天子、諸侯降其臣妾，無服’者，以其絶朞[29]已下故也。云‘士卑無臣’者，《孝經》以諸侯、天子、大夫皆云‘争臣’，‘士有争友’，是士無臣也。云‘妾又賤，不足殊’者，以大夫已上身貴，妾亦有貴；士身賤，妾亦隨之賤者，故云‘妾又賤，不足殊’也。云‘有子則為之緦，無子則已’者，《喪服小記》文。”《傳》曰：“何以緦也，以其貴也。”《釋》曰：“發問者以臣與妾不應服，故發問之。”曰：“答曰‘以其貴[30]也’，以非南面，故簡貴者服之也。”《禮記喪服小記》第十五：“士妾有子而為之緦，無子則已。”《注》：“士卑，妾無男女則不服，不别貴賤。”《正義》曰：“大夫貴妾，雖無子猶服之，故《喪服》云‘大夫為貴妾緦’，是别貴賤也。士妾賤，士妾無子則不服，不殊别妾之貴賤。”《曲禮下》第二：“國君不名卿老世婦，大夫不名世臣姪娣，士不名家相長妾。”《注》：“雖貴於其國，家猶有所尊也。卿老，上卿也。世臣，父時老臣。”《正義》曰：“世婦謂兩媵也，次於夫人而貴於諸妾[31]也，大夫不得呼世臣及貴妾名。長妾，妾之有子者也。”熊氏云“世有一妻二妾”，言“長妾”者，當謂“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