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先知的优势
经过近三十个小时的颠簸、拥挤和各种气味的洗礼，当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驶入深圳站台的那一刻，林舟感觉自己仿佛完成了一次穿越时空的苦修。
走出车站，一股湿热的、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与江城那种内陆城市的闷热截然不同。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耳边是各种听不懂的方言和蹩脚的普通话，高楼林立，阳光刺眼。这座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活力与躁动，瞬间将他包裹。
林舟没有丝毫停留，按照前世的模糊记忆和这几天做的“功课”，他先是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条件简陋得可以——房间狭小，墙壁斑驳，只有一个吱呀作响的吊扇，连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但这对于揣着全部身家、准备在刀尖上舔血的林舟来说，已经足够了。安全，能睡觉，就行。
将那笔缝在内裤夹层里的“巨款”小心翼翼地取出，大部分锁在背包最内层，只留了几百块现金在身上，林舟稍作休整，便直奔那个让他心潮澎湃的目的地——华强北！
2005年的华强北，还没有后世那么规范和光鲜亮丽，但那种野蛮生长的活力和混乱中潜藏的巨大机遇，却更加惊心动魄。
刚一踏入那片区域，林舟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人！到处都是人！拉着小推车的，扛着大纸箱的，行色匆匆的，贼眉鼠眼的……各种肤色、各种口音的人挤满了狭窄的街道。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矗立着一栋栋电子市场大楼——赛格、华强、远望、明通……每一栋楼都像一个巨大的蜂巢，里面塞满了成千上万个狭小的柜台和商铺。
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特有的气味、劣质塑料的焦糊味、汗味以及各种食物的味道。刺耳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拖车滚轮的摩擦声、手机铃声……汇成了一曲混乱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
柜台里，琳琅满目地堆满了各种电子产品。崭新的、翻新的、山寨的、水货的……手机、MP3、U盘、内存卡、电脑配件、各种稀奇古怪的电子小玩意，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找不到。
林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知道，这里是天堂，也是地狱。对于懂行的人来说，这里遍地是黄金；而对于不懂行的小白，这里就是个巨大的坑，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幸好，他不是小白。
他拥有着领先这个时代十几年的“先知”视角！
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也没有被那些花里胡哨的新款产品吸引。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他首先钻进了以手机批发为主的远望和明通数码城。里面的柜台一个挨着一个，小老板们或坐或站，眼神精明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潜在客户。
“靓仔，要手机吗？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什么牌子都有！价格绝对便宜！”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小老板热情地招呼道。
林舟没有立刻搭话，只是目光飞快地扫过柜台里的手机。他在寻找特定的型号。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几款机器。
诺基亚1110，直板，蓝屏，功能简单，但极其耐用，价格低廉，绝对是学生市场的常青树。
摩托罗拉C115/C117，外号“小肥皂”，外形圆润小巧，同样以皮实耐用和超长待机著称，价格比1110略高一点，也很受欢迎。
还有几款波导和TCL的低端彩屏机。林舟记得，这几款虽然是国产，但质量相对稳定，而且有彩屏和弦铃声，对追求“时髦”的学生有一定吸引力，可以作为补充。
他走到一个看起来规模尚可，老板面相还算老实的柜台前。
“老板，诺基亚1110怎么拿货？”林舟开口问道，声音不大，但语气沉稳，听不出丝毫的怯懦。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是个穿着普通、年纪不大的小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随口报了个价：“一百八一台，十台起拿。”
这个价格，比林舟心理预期要高出不少。他知道，这肯定是老板看他年轻，报的“宰客价”。
林舟不动声色，拿起一台样机，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外观、按键、屏幕，甚至还打开后盖看了看电池触点和IMEI码标签，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干这行多年的老手。
“老板，你这批货是原装的还是翻新的？”林舟放下手机，淡淡地问道。
老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人还会看这些门道，脸上的轻视收敛了一些：“当然是原装的啦！我们这里不做翻新货！”
“是吗？”林舟笑了笑，指着柜台角落里几台包装略显陈旧的机器，“那几台，外壳光泽度不对，缝隙也有点大，八成是换过壳的吧？还有你这台样机，电池触点有轻微划痕，估计也是用过的。”
老板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没想到遇到了“懂行”的。他干咳了两声：“咳咳，小兄弟是行家啊！那几台是客户退回来的，有点小瑕疵，便宜处理。你要是诚心要，1110，一百六十五，不能再低了！”
价格降了十五块，但林舟知道，还有空间。
“一百六，”林舟伸出手指，“这个价我就拿二十台。另外，摩托罗拉C115，一百九，我拿十台。还有那款波导的……”他又报出了两款国产机的型号和心理价位。
他报出的价格，都卡在了一个让老板有钱赚，但利润又不高的临界点上。而且他直接报出了数量，显得很有诚意，也很有实力（虽然只是虚张声势）。
老板皱着眉头盘算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给的价格确实很低，但走量的话，也还能赚点辛苦钱。而且看他这架势，也不像是随便问问的。
“小兄弟，你这价砍得太狠了！”老板故作为难，“这样吧，1110一百六十二，C115一百九十五，国产机那个价做不了……”
“老板，我也是小本生意，从老家大老远跑过来不容易。”林舟开始打“感情牌”，“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回去还得自己跑市场。您给个实诚价，以后我做好了，肯定还来您这拿货，咱们长期合作嘛！”
他又指了指旁边几个柜台：“刚才我在那边也问了问，价格其实都差不多。主要还是看老板您爽不爽快，能不能交个朋友。”
软硬兼施，捧杀结合，还暗示了长期合作的可能。这套组合拳下来，老板显然有些意动了。
“行吧行吧！”老板最终一拍大腿，“算我今天亏本交个朋友！就按你说的价！不过下次来，可不能再这么砍了啊！”
“谢谢老板！爽快！”林舟立刻笑道，“您放心，下次肯定给您留足利润！”
就这样，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对市场行情的精准把握以及远超同龄人的谈判技巧，林舟在几个小时内，跑了十几家柜台，反复比较、砍价、周旋。
他没有被那些天花乱坠的推销迷惑，也没有因为老板的“为难”而心软。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在华强北这个巨大的丛林里，精准地捕捉着自己的猎物。
最终，他用不到三千块钱的成本，拿下了计划中的几十台手机，价格比他预想的还要低一些。
接下来是MP3和U盘。这玩意儿水更深，品牌、型号、芯片、内存颗粒……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林舟同样是目标明确，直奔当时口碑较好的几个国产品牌柜台，如魅族、昂达、纽曼等。他知道这些品牌在当时的学生群体中认可度高，质量也相对有保障。
他同样是先看货，再谈价。对于老板报出的价格，他会直接说出这款MP3用的是什么主控芯片，闪存是三星的还是现代的，甚至能说出大概的成本价。
这下，那些MP3柜台的老板们更是惊掉了下巴。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门儿清？简直比厂家的技术员还懂行！
面对这样的“内行”，老板们也不敢再随便忽悠报价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给出了接近底线的批发价。
林舟又用一千多块钱，搞定了一批128M和256M的MP3和U盘。
至此，他带来的五千块启动资金，只剩下了几百块备用。而他的背包里（实际上是分批存放在小旅馆），已经装满了即将变成利润的“硬通货”。
“先知”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若是换了前世那个懵懂无知的他，别说拿到这么低的价格，恐怕不被骗走一半本钱就不错了！
林舟走出电子市场大楼，看着外面依旧喧嚣的人群，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第一步，进货，完成得相当顺利！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些货安全地运回江城，然后在开学季打一场漂亮的销售战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为自己的顺利而暗自得意的时候，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已经悄悄地盯上了他这个拎着“沉甸甸”背包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