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三大丫鬟凑一桌麻将
陆昭珩轻咳两声,忽抬眸看向贾母,缓声道:
“外祖母,孙儿思来想去,梨香院虽好,但林表妹初入府中,身子又弱,不如让她住下,也免了与宝玉同院的尴尬。”
林黛玉闻言连忙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决:“珩表兄万不可如此,玉儿……怎敢鸠占鹊巢?”
“林妹妹多虑了,那院子近来总闻金戈之声,怕是不利养病。”
顿了顿,陆昭珩目光扫过贾政、贾赦等人,语气平淡却暗含深意:
“况且,如今父亲和诸位兄弟回京,若他们过府探望,总在梨香院出入,难免叨扰老太太清静。”
“不如……”
他话音未落,贾母已脸色骤变,手中甜白釉茶盏重重顿在案上。
老太太声音发颤:“珩哥儿!你这是在戳外祖母的心窝子。”
贾政霍然起身,腰间羊脂玉佩撞得叮当作响:“胡闹!你如今病着,若搬出去有个闪失……我们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贾赦拍案而起,镶金边的袖口扫落茶碟:“珩哥儿这是打舅舅的脸啊。”
“外人若知道咱们连个病弱外甥都照顾不周,岂不是笑话咱贾家?”
“不行,大舅今晚就绑了你琏表兄进梨香院,他武艺高强,便让你表兄替大舅守着你。”
“老爷说得是。”邢夫人忙不迭帮腔,鬓边金凤钗乱颤,“若你在这边住得不便宜,东跨院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搬到你大舅那儿……”
“蠢妇!”贾赦脸色骤变,压低声音骂了一句,袖中的手攥得咯咯响。
愚蠢的妇人,你倒不如不帮腔。
王夫人虽心中暗恨,但心里里一万个不愿意他搬出去:
“你安心住着,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开口。”
陆昭珩见众人反应激烈,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随即垂下眼帘,作势轻咳两声:“既如此……便依外祖母的意思。”
他指尖在乌木拐杖上摩挲,忽又抬眸:“只是梨香院终究是内宅,不如将绮霰斋收拾出来?那里离大门近,若兄弟们上门寻我,也便宜些。”
贾母闻言,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一叠声道:“好好好!”
她急急拍着王夫人的手,“快叫人去把绮霰斋拾掇出来,一应物件都要用上好的,把库房那扇紫檀屏风搬过去。”
贾政捋须的动作明显轻快起来:“如此甚好。既全了礼数,又能教……”
老爷说着,他余光瞥见宝玉惨白的脸色,话音戛然而止。
贾政的目光落在林黛玉和三春身上,蓦地灵光一闪:
“母亲,儿子让人挑间大院子,让玉儿和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住在一起,如引,她们四姊妹也好有个照应。”
“好好好,小儿子这话在理,便依你所言。”贾母一叠声同意下来。
宝玉闻言踉跄后退时。
陆昭珩已拄着拐杖走向门外,他的袍角扫过门槛时,忽然驻足,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对了,宝玉若真疼林表妹……”
“《女则》、《女诫》倒背如流时,再谈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不迟。”
贾母手中佛珠轰然散落,正如贾府摇摇欲坠的体面。
宝玉的手攥着她的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揉皱新裁的素纱衣。
他手心发烫,像块烙铁,灼得人发疼。
黛玉微微蹙眉,目光扫过满堂众人。
贾母疲惫揉额,眼底藏着权衡。
王夫人指尖掐着佛珠,目光如针般刺在她身上。
邢夫人嘴角噙着看戏的笑,金镶玉的护甲轻叩茶盏。
三春急得眼眶发红,此时此刻,却刻意和宝兄弟保持了些距离。
林黛玉忽然觉得指尖发冷。
这就是所谓的家?
她恍惚记起临行前父亲枯瘦的手抚过她的鬓发:
“玉儿,外祖母家簪缨世族,最重礼法规矩。”
那声音混着扬州三月的烟雨,此刻却像把钝刀,一点点剐着她的心。
眼前这些“规矩”是什么?
是让十一岁的表兄与她同住碧纱橱?
是孝期未过就急不可耐地要将她推入内帷?
掌心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黛玉低头,才发觉指甲已深深掐进皮肉。
月牙形的血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喉间涌上的腥甜被她死死咽下,齿间却尝到铁锈般的苦涩。
“……”
林戴玉忽然想笑。
昨日入府时,那些嬷嬷们是怎么说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体统规矩……”
可此刻满堂珠翠之间。
贾母疲惫的沉默、王夫人冷眼旁观的默许。
邢夫人毫不掩饰的讥诮,还有两位舅舅的不理事。
满府竟只有那个倚在门边咳血的珩表兄。
还记得什么是真正的“礼数”。
风雪从雕花门隙灌进来,黛玉看着自己素白裙裾上摇曳的竹影。
这满室金玉其外的锦绣堆里,原来最明白事理的……
是个连冬日都熬不过去的病人。
一想到珩表兄活不过明年冬至,林戴玉的心就纠了起来。
……
回梨香院的青石小径上积雪未消。
陆昭珩的乌木拐杖在雪地上戳出深浅不一的印痕。
几个新来的粗使小丫鬟抱着箱笼走在前面,斩秋落后半步跟着。
鸳鸯袭人她们要拾掇各自的行李,她们要晚一点回去。
“公子真要搬去绮霰斋?”斩秋突然压低声音,“那里离大门不过二十步,若是……”
陆昭珩唇角微扬,眸中寒星闪烁:“离大门近些……才好听清楚来客的脚步声。”
“毕竟。”
“有些人,也该登门了。”
斩秋点了点头,忽又撅嘴道:“公子,袭人毕竟侍奉宝玉久了,你要她到房里来,怕是难让她归心。”
“无妨,我要的又不是她的心……”
“啊?”
“公子是要她的身子?”
“公子若想要身子,奴婢也可以的,我今晚就可以。”
说着,不懂得何为害臊的斩秋抬首挺胸。
晃得陆昭珩轻咳一声收回目光。
“况且,夫人遗命,便是让我和姐姐好生伺候你。”
陆昭珩抬手屈指弹在斩秋的脑门上。
“净浑说,我留下袭人,不过是个传声筒罢了。”
“咱们可通过她向王夫人传递一些虚假信息息。”
“譬如……让王夫人知道我咯血不止命不久矣,却又迟迟不死,岂不比直接气死她有趣?”
“公子才浑说,不是有宝玉院里其他丫鬟了吗?”
“你懂什么,把袭人要过来,人多好看戏。”
斩秋眼睛一亮:“公子是要她们自乱阵脚……”
“她们想要找王夫人邀宠,才会乱了阵脚。”
“儒女可教也。”
斩秋见公子夸奖,她突然挺直腰板,“不过公子若要人伺候,奴婢比她们强十倍。”
事实上,有一句话陆昭珩没说。
东府赏梅宴还没开始,袭人还是完壁之身。
他倒是存了一丝戏谑之意。
以后谁又是宝玉偷尝禁果的丫鬟。
况且……
此刻有了鸳鸯和袭人。
那距离平鸳袭、三大丫鬟加自己凑一桌麻将。
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