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霍夫堡宫的谈话
费迪南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同弗兰茨争吵了。
“这些事情与我无关。”弗兰茨从小到大对政治的漠不关心一直都令费迪南感到震惊和匪夷所思。
“这一回的灾情太严重了，我需要你作为我的代表去下面巡查监视，拜托，弗兰茨，这真的很重要。”费迪南调整语气和表情，再次向弗兰茨请求道。
“我要再次重申，恐怕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亲爱的兄长。”弗兰茨完全不为所动。
费迪南低下头，嗓子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他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呼吸变得异常粗重。忽然，他抓住一把文书，用力的朝着弗兰茨丢去。
“弗兰茨·卡尔！你是哈布斯堡的皇族！是朕的皇弟！是这个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你却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关心政治！”费迪南无能狂怒的砸着桌子。
弗兰茨有点不敢看兄长，他微微侧过身去。“这一切从来不是我的选择，都不过是那既冰冷又愚蠢的继承法的结果罢了。”弗兰茨顿了顿，他微微看了一眼他的兄长。“兄长，你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这一句话几乎击中了费迪南的要害，彻底激怒了他。“选择！好好好，既然你如此不愿意，我这就废除了你的继承权！”费迪南目眦欲裂，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看着愤怒的兄长，想到将要代替他继承皇位的儿子，弗兰茨眼中露出不忍。片刻后，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换上了最冷漠无情的表情说道。“悉听尊便，这顶皇冠对于我们来说从来只是一个诅咒罢了。”弗兰茨转身就走。
“你......”费迪南不可思议的看着弗兰茨。忽然，他的面部肌肉出现不自觉的抖动，然后这种抖动迅速传遍全身，很快演变成不可控制的痉挛，费迪南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的眼前逐渐模糊。
他最终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在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的只有宫人的惊呼。
1793年，现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的长子费迪南出生在维也纳的霍夫堡皇宫中，作为近亲结合的产物，费迪南一出生就显现了一个近亲纯合子应有的缺陷，他头大而四肢短小，智力也显得相对低下，而且还患有癫痫。但无论如何，整个古老的帝国终于有了继承人。
作为帝国毫无争议的法定继承人，费迪南被寄予厚望，但这终将是无望的期盼，因为费迪南很快发现他那可怜的先天条件几乎限制住了他在所有方面的学习。
颠簸的马背会使小费迪南癫痫发作，而复杂的书本知识则无法在小费迪南天生缺陷的大脑中留下任何的痕迹。十几年的学习生涯过去了，费迪南简直是完全的文不成武不就。
“我这样的孩子真的可以成为未来的皇帝吗？”小费迪南曾经拉着父亲的袖子这样问道。“当然可以，因为你是我的长子。而且作为我的长子，你也必须成为皇帝。”弗朗茨这样向费迪南回答道。
这并没有能够缓解费迪南对自身能力不足的焦虑，他没日没夜的学习、废寝忘食的提升自己，经过这样一番近乎折磨的日子后，费迪南终于具备了一般普通人所拥有的一切能力。
然而现实远比费迪南想象的更加残酷。当弗朗茨于1835年驾崩时，费迪南理所当然的接过了奥地利帝国的皇冠，可当他真正的步入政坛时，他才发现他微薄的能力完全应付不了奥地利诡谲的政治场，他不得不依靠于父亲为他留下的顾命大臣——梅特涅。
勤奋的皇帝几乎事事都要询问梅特涅，他希望能在父亲留下的这个帝国中做一位称职的皇帝，他肩上的责任告诉他，他必须把一个平稳的帝国交给下一位继承人，无论这位继承者是谁。
但皇帝的勤勉并没有换来天下的大治，唯一得到只是喧嚣日上的非议。人们说坐在霍夫堡宫中的不过是一具多病的躯壳，所谓的皇帝不过是任梅特涅摆弄的提线木偶，他只不过是梅特涅操控奥地利政治的工具。
当这种非议传到费迪南的耳朵中时，他几乎砸坏了他任何能够触碰到的东西。
他的癫痫五次三番的使他倒下，但每当他站起，这种发泄式的摧毁又会被立马继续下去。直到皇后玛利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费迪南才困难的恢复理智。
然而老天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费迪南，医生很快确认费迪南没有任何生育能力，这对费迪南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和打击，他不但不能治理好这个帝国，甚至连为帝国生下一位继承人都做不到！
他为自己感到异常羞愧，他彻底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个依靠继承法腆居皇位的废物。
一连串的打击几乎彻底摧毁了这位尚且年轻的皇帝，他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一整天的坐在椅子上不说一句话，这时还是皇后玛利亚，一直风雨不移的陪在皇帝身边，没有哭号没有劝说，只有默默无闻的始终如一的陪伴。
一个月后，费迪南终于从卧室中走了出来。他从来不是一个懈怠的人，他身上的责任仍在呼唤他。一连串的打击也没有摧毁他对身上责任的忠诚，称职的把皇位交出去，他还是这样说，他还是希望向臣民证明他不是因为血脉才能坐上皇位的废人。太阳照常升起，皇帝的生活还在继续，名为皇位的诅咒还在笼罩着这个可怜的人。
费迪南从病床上醒了过来，皇后正担心的握着他的手，她明显没有睡好，面如菜色。费迪南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又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他很快恢复心神。
“叫文书来。”费迪南含糊不清的吩咐道。
“写：弗兰茨·卡尔能力不足、品德欠缺，不足以继承皇位，现其自愿放弃继承权，另立其子弗兰茨·约瑟夫为皇储。”说完这些，费迪南无力的躺倒回床上，他眼里充满悲伤。“诅咒么。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幸运啊，弗兰茨。”皇帝喃喃自语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