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杨嗣昌

整肃三军，可御虎贲；

兵峰所至，敌莫敢当。

翌日晨时细雨如牛毛般扬撒，丝丝凉意透彻激骨，天地为之寂然失色。

益都城墙高三丈五尺巍峨无比，阳刻铭文的青砖森然罗列。

细细观之那饱经风霜铭文内容为此：

“万历拾玖年，青州府提调官通判......窑户李大树。”

不过此时这座高大而古老的城池，正在遭受乞活军和白莲教联合围困。

但见城池下，不远处的护城土坝早已被推倒，护城河被无数砖石土木给填平。

推倒的土坝之后的一片空地之上，乞活军上百门大炮分三列一字排开。

感谢无数的运输小队长们前赴后继，这也使得乞活军手里的各式各样火炮繁多。

城下原宏脚踩一残破的土垣，手操一杆“千里镜”不停的打量着益都城上无数肆意翻飞的红白两色日月旗。

原宏见之若有所思道：

“这益都城之富裕，果不是莱州这样的穷乡僻壤能比得上的。”

语气一顿又道：

“城池防御体系修缮的这么完善，经营上仍不失威严。”

王世德则立在原宏身后，躬身低头极为自信卖弄道：

“禀将军这益都城，始建于夏大禹时代，取意为【益在青州建都】之意......重修于洪武七年，复修于天启二十三年......”

语气一顿又道：

“历朝历代都将其作为胶东第一要塞经营，故城防高大自不是其他城池所能比拟的。”

许是听烦啦，原宏脸色一变遂说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墨水喝的多。咱们现在正打仗那，准备炮击城池掩护大军攻城。”

王世德遂拱手称是，转而喊来一营长大声吼道：

“答营长，全炮准备目标益都城。”

答国栋祖上是回人，答失蛮氏，徐达平定山东之后，遂改汉姓，曰：

“答氏”

答国栋身量高大虎背熊腰的，他手操两杆令旗在空中一阵挥舞飘动。

遂大声吼道：“传王旅副命令，全炮准备。”

旋即一众火炮齐齐的瞄准这高大的益都城头，只待答国栋一声令下便能进行炮击。

但见答国栋，双臂持握令旗大开，顺势一合其后狠狠挥下。

“开炮！！！”

旋即排排大炮发出砰砰砰的沉闷响动，咚咚咚无数烟霭在青砖垛口处飘起。

裹挟大量的碎石和湿土炸裂开来，一时之间这一波火力压制瞬间炸的官军有些抬不起头来。

青州卫都指挥使张拱薇（字甫弼），青州兵备副使杨嗣昌（字文弱）皆身着一身文山甲，身披绯红色大氅低头依靠在城头。

杨嗣昌忙用手兜住，要被这些炮弹爆炸形成的炮风，即将掀落的铁盔叫骂道：

“老天爷唉！这些黄毛子贼羔子的炮火咋恁般狠发？”

“他妈的，这些贼子从窟窿里刨出来的这么老些铜将军（火炮）？”

言语之间嘴中吐出些许吸入口腔的黑土，杨嗣昌只感觉鼻腔嘴巴之中皆是火药子味。

张拱薇则有些焦急的说道：

“定然是那些杀千刀的老杀批们给这些贼子送的。”

语气一顿又吼道：“袁招讨使的队伍哪里去了？他们人哪？”

杨嗣昌闻言则是趁着火炮停歇的功夫，缓慢的抬起头焦急说道：

“听说是往北面跑了，现在尚不知在哪里！”

答国栋则在城下再次挥动令旗大吼道：“开炮！！！”

咚咚咚又是十几处密集的炸点在城头爆开。

一在城头搭弓射箭的兵卒，刚一露头当场就被一炮炸成一堆碎肉屑，大片血雾于空中翻飞不断。

被炮弹碎屑炸成碎布条的日月旗，被无尽的炮风吹的四仰八叉。

张拱薇侧过身子大声吼道：“杨副使......”

话还没说完一炮袭来，转瞬之间在二人之间的城垛口爆炸开来。

二人急忙朝两边躲避，顷刻之间无数砖石碎屑粉尘齐齐落下。

杨嗣昌身上颜色鲜明的文山甲也是顷刻之间变成土灰色，他抬起头只觉得一阵耳鸣。

右手忙不迭去拍打金翅盔上的砖石碎屑，杨嗣昌竟是感觉整片耳膜都在震颤。

只能看到张微薇双手不停的比划，嘴唇不停的分动好似在说话。

张拱薇遂大声吼道：“杨副使你没事吧！”

言语之间来到杨嗣昌跟前，双手猛拍他的脸颊。

这杨嗣昌好像被这一炮给炸懵了，双腿竟是止不住的打颤。

口角口水止不住的流淌，那番模样显然是吓坏了。

不多时，待这炮击过后一段时间，杨嗣昌的听力方才逐渐恢复过来。

杨嗣昌双手忙不迭去摸身上，有些焦急的吼道：

“张指挥，我~我还活着？”

张拱薇闻言一阵无语，但还是极力的解释道：

“文弱，你当然还活着，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言语之间双手捧着他的脸说道：“文弱你听着，你现在速去衡王府衙，就说城上的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语气一顿又吼道：

“要衡王千岁拿银子出来镇抚军心。不然~不然城破之后这些黄头贼子，便会将整座王府搅个鸡犬不宁。”

杨嗣昌闻言一阵点头，几近苍白的脸颊这才有了血色。

确定自己身上没少什么零件，他这才暗舒一口气。

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战役，就差点给吓尿。

他老爹杨鹤能带给他的只有机遇，但是剩下的还是要靠他自己去走。

杨嗣昌旋即起身，一阵摸爬滚打的朝城下跑去。

城头上火炮声隆隆作响，这青州城百余年不经历炮火，如今到这贼寇打上门来之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杨嗣昌就这样躬身弯腰跑一路小跑，火炮贴着他的脚跟爆破，无数碎砖碎木屑到处乱飞。

身畔则不时飞来无数残疾肢断臂，霎那间血流如注，到处都是尸体和浓烈刺鼻的火药味。

杨嗣昌满脸惊恐，左右来回躲避不时炸裂开的炮弹。

一刻钟之后炮击声停止，张微薇明白黄头贼要杀过来了。

待他缓缓起身之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大片的人潮山呼海啸般的涌向益都城，仅仅一盏茶的功夫这些黄头贼便冲至城下。

霎时间上百具高大的云梯斜搭在城垛子口处，无数乞活军开始攀登城池。

张拱薇遂拔剑，以近乎沙哑的声音吼道：“黄头贼杀上来了，给我顶住顶住！！！”

言语之间一众明军开始搭弓朝城下射去，刹那间惨叫声，嘶吼声不断。

数千乞活军抬弓朝城头射箭，一波箭羽袭来，无数官军被射的当场来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放眼望去，城墙底是人，瓮城下是人，角楼底也是人。

他们仅仅只带着粗制的兵器和单薄的铠甲，居然敢义无反顾的勇登城楼。

无数檑木滚石轰然落下，将十数名乞活军当场砸死在地上或云梯上。

张拱薇一脸狰狞的大声嘶吼道：

“放箭！！！”

“放箭！！！”

“放箭！！！”

（杨嗣昌（1588-1641），字文弱，号鹤洲。湖广武陵人（今湖南常德），其父为杨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