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赎罪箱上的救赎
啪嗒——
煤油灯光芒忽闪，随后灯芯火苗猛地缩短半截，还算明亮的灯光变得昏黄，渲染得房屋有些晦暗。
里奇熟练地将灯罩取下，轻转旋钮，小心修剪芯头。
火焰重新变得明亮，柔和光线再次占领房间，更是将桌面调查报告上的黑白字迹映衬得格外清晰。
“近日市区已发生数起恶性伤人事件，事件涉及到一个自称为‘丽兹’的恶灵。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显示，当事人都直接或间接地与丽兹发生过接触，并在它的诱导亦或者是操控下实施了恶性攻击……”
“丽兹出现的方式和附身物品并无规律，它能附着在寻常用品上，并通过实现愿望、问答游戏、占卜等方式进行进一步的诱导……”
“案例1：2月4日，一位铁匠学徒在河边散步时捡到寄居于漂流瓶中的‘丽兹’……在丽兹的诱导下，他许下了‘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铁匠铺’这一愿望……”
“当天晚上，这名学徒所在的铁匠铺遭受到了袭击，居住在铁匠铺内的铁匠以及另外两名铁匠学徒被害，他们被铁锤击碎了脑袋，其中一名学徒疑似在死亡前被放置到工作台上遭受过锻打……幸存的铁匠妻子声称：当天晚上她听到了异象，并目击了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人形黑色怪物……”
“从某种角度上看，这名铁匠学徒的愿望得到了实现——只要他能摆脱当前当前指控……但很可惜的是，这名学徒两天后于家中离奇死亡，勘察的警员只在他的居所内找到了属于他的完整人皮……”
“案例2：2月7日，一名少女在市集上购买了一幅老旧人物油画。当天晚上她就听到了油画中人物发出的声音……在那位自称‘丽兹’的恶灵诱导下，她在画布背面写下了心中仇视的一名女孩名字，而后者则在当天失踪，并于画布上找到了她尚能活动的油画形象，而原本寄居在油画中的‘丽兹’消失……”
“购买油画的少女于两天后溺死在东区的一口枯井里，口鼻内能找到少许特殊的黑色粘液，身体状态像是一名七八十岁的老人，疑似被邪术透支生命……”
“案例3：……”
“案例4：2月13日，一名见习骑士在清理库房时听到了模糊的声音，沿着声音的指引他找到了一柄锋利的骑士剑……”
“案例5：……”
“根据目前这些案例推断，这一系列案件可能与邪神信徒的某种祭祀仪式相关。案件间隔时间为3天，且受害者基本都被抽干生命力或是被彻底吸食血肉……”
哗啦——
里奇将摊开的报告忽地合上，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晚的卡图朗德显得格外静谧，远处的圣安尼托大教堂哥特式的尖塔高耸，像是潜伏在夜幕中的怪兽，教堂钟楼被阴影遮盖，钟楼顶端缓缓旋转的风车扇叶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宁静的月光。
里奇的眼神变得有些发散，自从胎穿到这个历史背景酷似中世纪的世界后，穿越前的记忆都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模糊，化作了记忆深处名叫故乡的符号，只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于脑海中像是幻灯片般地闪回……
毕竟在穿越之前，他是一名孤儿，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有了爱他的父母，一个喜欢欺负他却又很维护他的姐姐，有着一个富足且温馨的家……
似乎他所缺失的世界都被一一填补，让他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家庭的温暖。
只是三年前的突发意外，一次阴谋，让他彻底失去了这一切，现在就只剩下了和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甚至姐姐辛西娅还为了救他过渡释放了血脉力量，引发了极其严重的血脉病，不得不常年服用风暴教廷的秘传药物“白海鸥”抑制处于失控边缘的血脉力量……
当当当……圣安尼托大教堂的钟声打断了里奇飘远的思绪。他坐正身体，随后小心解下别在腰间的钱袋，从里边倾倒出了九枚发黑的银币和十几枚铜币，其中有些铜币被明显裁剪过，呈现半枚或四分之一枚的状态。
里奇随后又在风衣内口袋、靴子、办公桌抽屉夹角等地方一阵摸索，陆续将藏匿在内的银币拿出，于桌面拢成一堆。
银币有大有小，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金属光泽。
“一共是43马克。”
里奇将价值3马克的银塔勒与普通的马克银币区分开清点，轻吐一口气。随后拿出其中三枚马克银币，将它们与铜币重新装入钱袋，而余下的银币则是用报纸包好，右手紧紧攥住。
这可是救命钱！
里奇站起身，略微停顿，将报纸包塞进风衣口袋后再次打开抽屉，从内取出了一块用旧手帕包裹住的银质怀表。
怀表表盖上的花纹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磨损而变得有些模糊，曾经镶嵌在上面的小块宝石和表链也早已消失不见。
啪！
他按开表盖，转动旋钮，粗略将时间调整到10点10分，随后上拔旋钮轻转几圈按下，让怀表重新发出哒哒轻响。
里奇轻轻摩挲表盖上的花纹，合上表盖凝视数秒，最终还是用手帕重新包好后塞进了风衣的另一个口袋。
“希望不会用到它。”小声嘟哝一句，里奇熄灭煤油灯，从后门离开了警署特殊小队的办公区域，熟练地拐入了一条没有路灯照明的昏暗小巷。
……
霍尔兹教堂位于卡图朗德南区，这栋老旧的礼拜堂不算大，不过在四周那些低矮民居的衬托下却也显得庄严气派。
模样怪异的滴水兽头颅从屋檐下的阴影中探出，无声俯瞰着聚集在这座礼拜堂后边聚拢而来的一群通过各种方式遮掩面容的深夜来客。
礼拜堂后门被缓缓推开，一名白皙微胖的教会执事提烛从内走出。他穿着浅蓝色的海风教袍，胸前别着的风暴圣徽闪闪发亮。
哐当——
沉重的铁质赎罪箱被搬出，箱子上的荆棘纹路在烛火的照射下忽明忽暗。随后，一支约莫拇指粗细的小瓶被放置在了赎罪箱上，瓶内像是缭绕着风暴云雾的深蓝色液体微微荡漾。
人群缓缓聚拢，一道道或热切或木然的目光投向微胖执事，渴盼着，等待着。
被裹挟在人群中的里奇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口袋，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涩，拥挤的环境似乎让他难以呼吸，不由微微踮起脚尖昂起头，贪婪吸食着上空的新鲜空气。
“不管怎么样……这次都必须要买到白海鸥！我的情况还能勉强稳定，但辛西娅却快要撑不住了……”
里奇小心而艰难地挤向人群前方，他的掌心变得湿润，汗水渗透报纸，让它都变得有些黏腻。
“我……我要赎罪！”被挤到了最前边的一名兜帽男子身体几乎都趴在了赎罪箱上，他哆嗦着打开了钱袋，展示里边的十几枚银币和铜币。同时伸出一只生长有几片淡黑色鳞片的手摸向装有白海鸥药剂的小瓶，说话的声音中更是掺杂着讨好和谦卑。
可下一刻他手却是被狠狠拍开，放置在赎罪箱上的钱袋也被一通扫走，银币和铜币叮叮当当掉落在了地上，歪歪扭扭地滚入黑暗。
砰砰——微胖执事冷漠瞥了眼狼狈趴在地上摩挲着钱币的兜帽男子，随后重重敲了两下赎罪箱。
“你们的罪孽又加重了，每名罪人的赎罪金至少要四十马克。记住，我说得是至少。”
“怎么会这样……”
“十二月的赎罪金也才十五马克啊，一月份暂停赎罪也就罢了，怎么现在价格一下子拔高这么多……”
人群内发出了小规模的骚乱，不少人看向执事，窃窃私语，后者则是面无表情，冷眼静待。
“你们这分明是想要我们死！”有人突然挤出人群，神情激动，可随后却是被守卫一拳揍翻，拖离了教堂后边的街道，远远能听到几声血肉被击打的闷哼。
微胖执事面无表情地抓起赎罪箱上的小瓶，用力朝地面摔去。只听嘭的一声，瓶身碎裂，深蓝色的药液流淌在地上，随后被靴子用力踩踏。
“主从未强迫任何人赎罪。”执事正了正胸前佩戴着的风暴圣徽，食指围绕着圣徽顺时针连点四点，语气冷漠而庄重。
“相反是你们依赖主的光辉！是你们祈求主救赎你们的血脉原罪！不然，你们难道要去祈求那些魔鬼，邪神组织吗？还是去信仰那些女巫和她们配制的古代邪恶药剂……”
人群陷入了沉默，隐约有沉重离去的脚步声传出。
里奇攥紧右手，低垂着脑袋，快速将用报纸包裹好的银币放上赎罪箱，只感觉喉咙干渴得厉害。
只是当里奇伸手去拿赎罪箱角放置着的白海鸥药剂时，左手却是被一把按住，抬头就看到了微胖执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瞥了眼地上那瓶被摔碎污染的白海鸥，又看了看里奇身后已稀疏了不少的人群。“哦，补充一下，现在需要五十马克了。”
“记住，我说的是至少。”
里奇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拿回包裹银币的报纸，可脑海中却不由想到辛西娅已经生长到了面部的细小鳞片，想到了她晚上极度压抑着的因血脉病发作而发出的轻哼……
他的左手最终收回，缓缓拿出包在旧手帕中的怀表，将它同样放置到了赎罪箱上。
微胖执事随意将怀表拿起，按开表盖，看了看怀表内那精细的机械结构，随后啪嗒一声合上，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里奇的动作微微一顿，刚想要试探着拿回一两枚马克银币，但微胖执事的动作却是快他一步，哗啦一下将报纸里的银币倒入了赎罪箱，将一小瓶风暴圣水推给里奇。
“银币叮当落入箱底，灵魂雀跃跳出炼狱。”微胖执事流程般地说了一句，随后将里奇推离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