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燃烧的脐带在青铜棺上扭曲成焦黑的蛇形，程雨晴掌心传来灼烧的剧痛。那些缠绕红线的脐带突然活过来，勒住她的手腕往棺内拖拽。在即将坠入棺椁的瞬间，她看清了棺底的东西——
那不是尸骨，而是团不断增殖的肉瘤。表面布满转动的眼球与牙齿，七具新娘嫁衣如皮肤般包裹着它，每件嫁衣心口都钉着程家女性的生辰八字银牌。
“你本是我们最好的容器。“周默的声音变得男女混响，他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内里青灰色的角质层，“从你出生起，程月如就在等你成熟...“
剧痛中程雨晴突然记起五岁那个雪夜。姑婆用银针刺破她脚心取血，在祠堂地砖画下古怪图腾。那些她以为遗忘的画面清晰浮现：青铜棺椁悬浮在血池之上，无数脐带从棺中伸出，连接着祠堂梁柱上悬挂的童男童女。
“不！“她嘶吼着扯断腕间脐带，脓血喷溅在燃烧的族谱上。火焰骤然变成幽蓝色，火苗里浮现出萨满巫女跳傩舞的剪影。崩塌的房梁间，月光突然变得血红。
林伯举着猎枪出现在地下室入口。老人脸上的皱纹在血月下诡异地蠕动：“时辰到了，该送新娘入棺了。“他的枪口没有对准怪物，而是瞄准了程雨晴的右腿。
千钧一发之际，平行时空的程雨晴从火焰里冲出。她半边身体已经炭化，残存的左手死死攥住林伯的脚踝：“看清楚了！“燃烧的族谱残页飘到老人面前，泛黄的纸页上，林伯年轻时的照片赫然贴在“祭品“名录中。
肉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七个新娘虚影突然调转方向，嫁衣化作锁链缠住周默和林伯。程雨晴趁机扑向青铜棺，将燃烧的脐带塞进肉瘤中央的眼球——
整个世界突然寂静。
她坠入冰冷的水中，看到1912年的程月如正在血泊中分娩。接生婆抱走的不是婴儿，而是团跳动的肉块。当镜头拉远，程家祠堂的梁柱上，七个被剥皮的巫女正在用滴血的指尖抚摸那些脐带。
“打破轮回...“垂死的程月如突然转头直视虚空中的程雨晴，她腐烂的胸腔里开出一朵苍白的花，“用初生之血涂抹...“
剧烈的下坠感戛然而止。程雨晴发现自己跪在现实中的祭坛上，掌心按着块刻满咒文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万千挣扎的怨魂。肉瘤正在她手下剧烈抽搐，那些生辰八字银牌接连爆裂。
“程雨晴！“平行时空的自己用最后力气扔来银刀，“刺向花开之处！“
当刀尖穿透青铜镜的瞬间，她听到了山鬼真正的悲鸣。整栋老宅如活物般收缩，地板变成蠕动的胃壁。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她看到周默的身体里钻出只青铜铃铛，铃舌竟是节发黑的婴儿指骨。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程雨晴在废墟中醒来，晨曦照在身旁焦黑的族谱残页上。最后可辨的字迹渗出血珠：
程氏女，年十九，祭于癸卯年七月十五
今天正是她的十九岁生日。
血月从废墟裂缝渗进来，在程雨晴手背映出流动的暗纹。她踉跄着爬起来，发现焦黑的族谱残页正在重组——被焚烧的“癸卯年七月十五“字样，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改写为“甲辰年七月十五“。
山体滑坡的轰鸣从远处传来。程雨晴冲到窗边，瞳孔骤然收缩：根本不是山体滑坡。成百上千的村民正在挖掘后山，他们机械地重复着铲土动作，每个人的后颈都凸起青铜铃铛的形状。更远处，七具缠着红线的青铜棺正被牛车拉向山顶。
“你逃不掉的。“沙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程雨晴猛然回头，看到林伯的猎枪倒插在废墟里，枪管生长出细密的肉芽。那些肉芽快速增殖成半透明的人形，赫然是平行时空里被烧焦的自己。
焦尸的喉管发出漏气般的笑声，炭化的手指指向程雨晴的腹部。她这才发现冲锋衣下摆渗出血迹——不知何时，她的肚脐周围浮现出青铜色的妊娠纹。
“这是程月如怀山鬼时的胎记。“焦尸的声带随着话语崩裂，“每个轮回都会提前三个月显现，当纹路闭合...“它突然撕开自己的腹部，腐臭的子宫里蜷缩着团青灰色肉块，表面布满转动的眼球。
程雨晴干呕着后退，脚跟撞到块冰凉的东西。那面本该被摧毁的青铜镜完好无损地躺在瓦砾间，镜面倒映出的她身后，七个穿嫁衣的巫女正在编织血色脐带。
手机突然震动。程雨晴颤抖着划开屏幕，三十条来自“妈妈“的未读信息同时弹出：
【04:30】雨晴你回老宅了对不对？【04:33】现在马上去祠堂地窖【04:37】柜子第三层有当年用过的接生工具【04:41】你爸爸的遗物盒底层有麻醉剂【04:49】记住要在脐纹闭合前自己动手【04:55】妈妈当年就是这么保住你的
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是三十年前。
程雨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出现诡异的错乱。她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母亲根本不是死于车祸——病床上，母亲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床头挂着写有“引产失败“的病历。
焦尸的利爪突然刺穿她的小腿：“仪式总要完成的。“剧痛中，程雨晴看到村民们已经挖出完整的巫女冢。月光下，数千具缠着红线的女尸呈放射状排列，所有尸体都指向中央的青铜祭坛。
祭坛上摆着套熟悉的婴儿服——正是她周岁照片里穿的那件。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巫女冢时，程雨晴的腹部传来清晰的胎动。她绝望地意识到，当七月十五的月光再次降临，自己将成为连接所有时空的活体产道，诞生出吞噬整个山脉的终极山鬼。
而此刻距离午夜，还剩11小时4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