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殡仪馆的冷气冻得人骨头发酥。程雨晴望着编号“B-17“的冷冻柜，管理员的话在耳边回响：“这具遗体有些特别，每次清理冰霜都会发现...她的头发在生长。“

金属抽屉滑出的瞬间，程雨晴的呼吸凝滞了——母亲的面容宛如沉睡，发梢垂在腰际泛着诡异的青铜光泽。更骇人的是，她双手交叠的姿势与老宅画像中的姑婆如出一辙。

“妈，我来接你回家。“程雨晴轻触遗体手腕，指尖突然传来刺痛。母亲无名指上的婚戒内侧刻着细小的萨满符文，正是青铜镜背面缺失的咒语片段。

更衣室里，程雨晴颤抖着取出随身携带的青铜镜碎片。当镜面靠近母亲嘴唇时，一缕青烟突然从鼻腔钻出，在空中凝结成程月如的脸。

“你以为埋了镜子就结束了？“鬼影的獠牙几乎贴上她耳垂，“程家女儿从出生就带着献祭印记，看看你的脚底。“

程雨晴跌坐在长凳上，脱下球袜的瞬间浑身血液凝固——原本光滑的脚心浮现出暗红色掌印，与五岁那夜姑婆取血时的位置完全重合。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导航地图自动刷新路线。这次终点变成邻省某处矿山，标注旁浮现出血色小字：【找到真正的巫女冢】

深夜的绿皮火车摇晃得令人心悸。程雨晴抱紧装着母亲假牙的铁盒，这是殡仪馆工作人员偷偷塞给她的：“死者口中发现的，每次清理时都咬伤工作人员。“

月光透过车窗在假牙上投下细碎光斑，程雨晴突然发现犬齿部位闪着金属光泽。她用镜片划开塑胶牙龈，一节发黑的指骨应声掉落——正是导航提示的巫女指骨。

“姑娘，能换个座吗？“沙哑的嗓音惊得程雨晴差点摔了铁盒。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拄着雕花木杖，杖头镶着的青铜铃铛纹路与周默体内钻出的如出一辙。

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动三百六十度：“程家的女儿果然命硬。“枯槁的手指抚过铁盒，指骨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不过带着未净化的圣骨进山，是想给山鬼加餐吗？“

车厢灯光骤然熄灭。程雨晴摸到手机照明键的瞬间，老人干瘪的嘴突然裂到耳根，口腔里钻出数十条裹着粘液的脐带。

“你母亲当年就是太好奇...“脐带缠住程雨晴的脖颈，将她拽向深渊般的喉管，“现在轮到你了！“

铁盒中的假牙突然弹射而起，精准刺入老人眉心。程雨晴趁机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镜中倒影令她毛骨悚然——原本乌黑的长发不知何时变成姑婆式的灰白色，耳后浮现出青铜铃铛的印记。

手机导航再次更新，这次出现实时倒计时：【23:59:59】。地图上的矿山坐标开始移动，GPS显示它正以每小时三公里的速度向东南方漂移。

当程雨晴逃下列车时，晨曦中的矿山轮廓让她如坠冰窟——那根本不是山体，而是由无数青铜棺椁堆砌的巨型金字塔。每具棺材都伸出沾血的脐带，在空中编织成遮天蔽日的红色蛛网。

“欢迎来到真正的程家祠堂。“穿白大褂的母亲虚影突然出现在身侧，腐烂的手指穿过她的腹部，“当年我偷走指骨想终结诅咒，却忘了我们本就是诅咒本身。“

程雨晴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皮下青灰色的角质层。剧痛中她看到记忆的真相：七岁生日那天，母亲将指骨塞进她正在换牙的牙床，却被赶来的程月如用桃木钉贯穿心脏。

“现在，完成你的使命吧。“千万个声音在颅骨内共鸣。程雨晴不受控制地走向棺椁顶端，那里摆放着刻满生辰八字的青铜摇篮。当她抱起襁褓中的山鬼本体时，发现那竟是自己婴儿时期的模样。

指骨突然灼烧起来，程雨晴用尽最后力气将它刺入山鬼眉心。霎时间天地倒转，青铜金字塔分崩离析，所有棺椁中飞出燃烧的族谱残页，在空中拼凑出完整的萨满祭文。

母亲的身影在火光中逐渐清晰：“雨晴，看祭文背面！“

翻转的羊皮纸上，程雨晴看到用处女经血写就的破解之法——需要将巫女指骨与程家女儿心脏共同焚毁。她毫不犹豫地将指骨刺入胸膛，却在触碰到心脏的瞬间看到终极真相：

三百年前，难产而死的萨满巫女正是程家先祖。所谓诅咒，不过是母亲们为保全女儿创造的残酷骗局。每一代程家女性都自愿成为容器，用血肉延缓山鬼完全复苏的时间。

“该醒了。“母亲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你从来都不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