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海无涯
东海之滨，浪涛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铁船。黄琪蹲在潮湿的甲板上，银针挑开一封火漆印信。海风卷起信纸，露出苏半夏熟悉的字迹：
「琪儿：
三仙岛确有第五具往生棺，但已被'星海盟'运往南洋。持此信物寻'雾隐号'船长，他知晓航线...」
信末附着半片鱼鳞，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又是星海盟！“苏小璃一脚踢飞空贝壳，“从北境冰原到南海珊瑚礁，怎么哪都有他们？“
冷轩默默擦拭新得的玄铁剑——剑身通体漆黑，唯有刃口一线银光，是钟离婆婆用往生棺碎片打造的。剑锋划过甲板时，竟在铁板上留下霜痕。
黄琪将鱼鳞举到灯下。鳞片表面的纹路突然蠕动，组成幅微缩海图，标注着个闪烁的红点。
“找到了！“他指向东南方，“雾隐号就在...“
“鲨鱼！左舷！“瞭望台传来尖叫。
海面炸开巨大浪花。跃出的却不是鲨鱼，而是条三丈长的怪鱼——通体透明如水晶，内脏清晰可见，额前长着根形似长矛的骨刺！
“水晶箭鱼！“苏小璃的神农尺迸发绿光，“《海错图》说它的胆能解百毒...“
怪鱼突然调转方向，骨刺直指黄琪心口！冷轩的玄铁剑后发先至，却在接触鱼鳞的瞬间被弹开——那东西表面覆盖着层细密的逆鳞，与苏半夏信中的鱼鳞一模一样！
“星海盟的标记！“黄琪翻身躲过骨刺，银针激射鱼眼，“他们控制了这片海域！“
针尖触及鱼眼的刹那，整条水晶鱼突然自爆！漫天荧光中，有张薄如蝉翼的鱼皮飘落，上面写满蝇头小字：
「黄氏小儿：
欲寻往生棺，先过星海阵。明日辰时，归墟见。
——星海盟主沧溟」
冷轩剑尖一挑，鱼皮顿时结冰碎裂：“陷阱。“
“但我们必须去。“黄琪展开《太素灵枢》最新浮现的一页，“看这里...“
羊皮卷上，原本记载“逆脉通天术“的位置被海水浸湿，显现出隐藏内容——竟是张与鱼鳞海图完全重合的航线图！更诡异的是，两条虚线从归墟延伸出去，一条指向天空，一条深入海底...
“天棺与海棺？“苏小璃倒吸冷气，“难道往生棺不止九具？“
夜色渐深，甲板上的三人却毫无睡意。黄琪摩挲着胸口的锁心针疤痕，那里偶尔会传来刺痛，仿佛在提醒他圣祖未灭的威胁。
黎明时分，雾隐号驶入传说中的归墟海域。
这里海水呈现出诡异的墨蓝色，无数漩涡缓缓旋转，将漂浮的残骸吞入深渊。最中央的巨型漩涡上方，悬浮着座青铜平台，台上摆着副巨大的棋盘。
“星海棋局...“老船长牙齿打颤，“三百年来，活着回来的不超过...“
话音未落，平台上的棋子突然自行移动！黑子白子交错跳跃，转眼间组成个残缺的太极图。
“医道五境的符号！“苏小璃拽住黄琪，“他们在挑衅你！“
黄琪刚要回应，海面突然升起九道水柱。每道水柱顶端都站着个戴鱼骨面具的白袍人，手中各持一件奇形兵器。
“星海九尊...“冷轩的剑已出鞘三寸，“对应北斗九星。“
为首的沧溟摘下面具，露出张被海风侵蚀的脸——右眼是正常的，左眼却像嵌了颗珍珠，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黄氏传人。“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以棋局定胜负。你赢，带走往生棺；输，留下《太素灵枢》。“
“凭什么信你？“苏小璃怒喝。
沧溟的珍珠眼突然转动，投射出全息影像：海底深处，五具青铜棺椁围成环形，中央悬浮着具水晶棺，里面躺着个与圣祖有七分相似的少年！
“第六具往生棺...“黄琪瞳孔骤缩，“里面是...“
“医圣幼子。“沧溟语出惊人，“当年医圣为对抗圣祖，不惜将亲子炼成活棺。这具'心棺'才是控制其余九棺的关键！“
棋盘突然发光，将黄琪强行吸上平台。当他落座时，发现对面棋手竟是...阿竹的虚影？
“张念仲？！“黄琪想去抓，手掌却穿过虚影。
“残魂罢了。“沧溟冷笑，“开始吧。“
棋子自动排列成“五境对七星“的阵型。黄琪刚执起白子，就感到天旋地转——自己竟被拉入棋盘世界，化身白子将领，面对黑压压的敌军！
“幻境试炼...“阿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主，走'气海穴'位！“
黄琪福至心灵，白子落在某个关键点。顿时有支奇兵从侧翼杀出，将黑子阵型冲散。
现实中的棋盘同步变化。苏小璃发现每落一子，海底的棺椁就微微震动，尤其是那具水晶棺，少年睫毛竟开始颤动！
“他们在用棋局操控棺椁！“她拽过老船长，“快带我们靠近漩涡！“
冷轩已经跃入小艇。当两人划到漩涡边缘时，棋局进入白热化。黄琪在幻境中同时施展“针、药、诊、疗、灸“五境，将黑子逼入绝境。
“最后一子！“阿竹的虚影越来越淡，“落'神庭穴'！“
白子即将落下刹那，沧溟突然掀翻棋盘：“够了！“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五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黑雾如巨蟒窜出，将水晶棺团团围住！更可怕的是，棺中少年突然睁眼，瞳孔是纯粹的金色！
“晚了...“沧溟狂笑，“心棺已醒，你们...“
玄铁剑贯穿他的胸膛。冷轩不知何时出现在平台，剑锋上的寒气将沧溟的珍珠眼冻裂！
“废话太多。“
漩涡突然静止。海底升起道金光，将黑雾尽数驱散。黄琪趁机甩出银针，针尾系着天蚕丝，精准缠住水晶棺一角。
“拉上来！“
苏小璃的神农尺插入海面，翠绿光芒形成牵引光束。当水晶棺露出水面时，少年突然开口，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
“三千年了...父亲...您终于来接我了吗？“
雾隐号的舱房里，水晶棺摆在正中央。少年安静地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里捧着片青铜残片——正是鬼医胸口镶嵌的那种。
“他真是医圣之子？“苏小璃隔着水晶戳了戳，“看着也就十五六岁...“
“三千年前的模样。“黄琪对照《太素灵枢》，“这里记载医圣晚年得子，取名'灵枢'。“
冷轩突然用剑尖指向少年脖颈：“看。“
衣领下隐约露出圈缝合线，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更诡异的是，当阳光照射时，能看清少年体内没有内脏，取而代之的是团旋转的金色星云！
“活棺...“黄琪突然明白过来，“医圣把儿子炼成了'太素脉'的容器！“
仿佛回应他的话，少年突然睁眼。金光从瞳孔溢出，在空中组成立体投影——正是九具往生棺的分布图，但比羊皮卷更精确。每具棺椁旁都标注着数字，从“壹“到“玖“。
“壹棺镇魂，贰棺封魄...“少年机械地念着，“玖棺逆天...“
投影突然变化，显示出第十个红点——竟然在黄琪身上！
“心棺在此。“少年指向自己，又指向黄琪心口，“你，也是棺。“
冷轩的剑“铛“地落地。苏小璃脸色煞白：“什么意思？“
“太素灵枢...太素灵枢...“少年反复念叨着，突然抓住黄琪的手，“父亲说...当九棺齐聚，心棺觉醒时...“
水晶突然龟裂！无数金光从缝隙迸射，将整艘船照得透亮。黄琪的锁心针疤痕剧烈疼痛，银白色纹路不受控制地爬满全身。
“不好！“苏小璃想拉开他，却被金光弹飞，“他在吸收心棺力量！“
冷轩刚捡起剑，甲板突然炸裂！六个星海盟长老破水而出，手中兵器同时掷向水晶棺——
“毁掉心棺！不能让他...“
玄铁剑划出完美弧线，六件兵器应声断裂。但为时已晚，一道黑光从海底射出，精准命中水晶棺！
“圣祖！“少年突然尖叫，“他来了！“
金光与黑光交织中，水晶棺轰然炸裂。黄琪被气浪掀飞，恍惚看见个模糊身影抓走了少年...
“追！“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海面已恢复平静，只有片青铜残页漂到脚边。
残页上写着：「太素非脉，灵枢非书。九棺之外，尚有星棺。」
最下方，一行新鲜的血字还在流淌：「琪儿，来天穹找我。——师仲景」
七日后，南海最高峰观星台。
黄琪将青铜残页放在石桌上，与《太素灵枢》拼合。苏小璃用神农尺压住接缝，翠绿光芒中，两件宝物竟融合成新的典籍——《太素星枢》！
“天啊...“她翻看扉页，“这上面说...往生棺是用来...“
“封锁星路的。“冷轩突然开口。他指向夜空，北斗九星的延长线尽头，有颗忽明忽暗的红星，“圣祖来自那里。“
黄琪恍然大悟：“所以医圣将儿子炼成心棺，为的是镇守...“
山体突然震动！观星台的铜镜自行调整角度，将月光聚焦成束，照向云海深处。云雾散开处，浮现出条由巨型骨骸组成的“天路“——那些骨头属于某种庞然大物，每节脊椎都有房屋大小。
“云鲸古道！“老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台边，“传说上古有鲸，可翱翔九天。其骨不腐，形成登天之路...“
苏小璃的神农尺突然指向某节脊椎：“那里有东西！“
望远镜里，第七节骨节上赫然刻着星海盟的标记，旁边是具被铁链固定的...青铜棺椁？
“第七具往生棺...“黄琪的银针兴奋地震颤，“而且是'天棺'！“
冷轩已经收拾行装：“怎么上去？“
老道士神秘一笑，敲响观星钟。钟声回荡中，远处飞来群巨型信天翁，每只都拖着条藤索。
“骑鸟？“苏小璃脸色发绿，“我恐高...“
黄琪突然将她拦腰抱起：“闭眼就行。“
信天翁振翅高飞，很快抵达云鲸古道。近距离看，这些骨骸表面布满发光苔藓，形成天然的阶梯。而第七节脊椎上的青铜棺，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推开！
“有人在里面！“冷轩的剑已出鞘。
三人谨慎靠近。当距离棺椁十丈时，里面突然坐起个白衣人——银发如雪，面容却年轻得过分，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
“医圣？！“苏小璃惊呼。
白衣人微笑摇头：“我是他留在天棺中的...影子。“声音温润如玉，与心棺少年如出一辙。
他轻轻挥手，棺内浮现星空图：“圣祖并非恶念所化，而是天外'噬星族'的幼体。医圣发现时已晚，只能将其分封九棺。“
星空图变化，显示噬星族正跨越星河而来：“三日后的'九星连珠'，将是它们降临之时。“
“怎么阻止？“黄琪急切地问。
“九棺归一，星枢重启。“白衣人指向他的心口，“但代价是...“
话未说完，棺椁突然剧烈震动！白衣人的身影开始模糊，有黑气从脊椎缝隙渗出。
“快走！圣祖感知到这里了！“
三人刚跳上信天翁，整条云鲸古道就开始崩塌。白衣人用最后力量将某物抛向黄琪——是块形如钥匙的青铜碎片！
“去北极...找第八棺...“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最后的答案在...“
黑气化作巨掌拍下。信天翁哀鸣着坠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冷轩的剑气托住。当他们狼狈落地时，夜空中的红星已经大了一圈，散发着不祥的血光。
北极冰原，暴风雪肆虐。
黄琪裹着白熊皮袄，银针在指间结满冰霜。前方冰谷里，第八具往生棺半埋在冰川中，表面覆盖着某种生物组织——像血肉又像苔藓，正有节奏地脉动。
“活的？“苏小璃的神农尺发出警告的嗡鸣。
冷轩突然劈向身后虚空！剑锋与某种无形之物相撞，溅起刺目火花。雪地上浮现串脚印，正快速逼近往生棺。
“隐身术！“黄琪甩出沾血的银针，血滴在半空凝成个人形轮廓——正是失踪多日的红鸾！
小姑娘现出原形，手中骨刀已经插入棺缝：“圣祖大人万岁！“
棺盖轰然炸裂。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团蠕动的星光。红鸾刚接触星光就惨叫起来，皮肤下浮现出无数星图纹路。
“星种！“她癫狂大笑，“我终于...“
冷轩的剑刺穿她后心，但为时已晚。星光如活物般钻入红鸾七窍，将她改造成半人半星的怪物！
“你们...都要死！“红鸾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抬手就掀起冰雪风暴。
黄琪的太素脉全力运转，在体表形成银甲。苏小璃的神农尺插入冰层，催生出无数藤蔓缠住怪物。冷轩的玄铁剑则化作流光，直取红鸾眉心！
“没用的...“怪物轻松捏住剑锋，“星种已经...“
黄琪突然将青铜钥匙插入自己锁心针疤痕：“医圣前辈，得罪了！“
剧痛让他跪倒在地。疤痕裂开，有金光如泉水涌出，在空中形成个微型星图——正是北斗九星环绕红星的图案！
“原来如此...“冷轩突然收剑后撤，“星枢需要...“
金光星图与红鸾体内的星光产生共鸣。怪物突然僵直，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体开始结晶化！
“不！圣祖大人救...“
结晶速度急剧加快。眨眼间，红鸾就变成尊水晶雕像，保持着伸手求救的姿势。
冰层下传来闷响。第八棺的星光被金光牵引，流入黄琪体内。他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每个细胞都在燃烧重组。
“琪哥！“苏小璃想靠近，却被气浪掀飞。
当最后一丝星光被吸收，北极夜空突然亮如白昼。九道星光从天而降，分别对应已经找到的八具往生棺，以及...黄琪自己！
“第九棺是我...“他恍然大悟，“医圣将最后具棺炼成了...太素脉！“
星光照耀下，胸口的锁心针疤痕完全愈合，取而代之的是个微型星图印记。《太素星枢》自动翻到末页，显现出最终方案：
「以身为棺，以魂为引。九星归一，可封天门。」
三日后的子夜，九星连珠如期而至。
黄琪站在观星台顶端，脚下是用八具往生棺摆成的阵图。苏小璃和冷轩守在阵眼，分别持神农尺与玄铁剑。
夜空中的红星已经膨胀十倍，表面浮现出清晰的五官——正是圣祖的脸！它贪婪地注视着地球，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幅度。
“开始吧。“黄琪平静地说。
苏小璃突然抱住他：“一定...要回来。“
冷轩的剑尖轻触他肩膀，这是剑客最郑重的告别礼。
黄琪笑着点头，踏进阵图中央。当他运转太素脉时，八具棺椁同时开启，射出金光将他笼罩。夜空中的九道光柱也汇聚而来，在观星台上形成个璀璨的星门！
星门另一侧，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无数与圣祖相似的生物正通过某种空间隧道接近，它们的身躯由星光构成，所过之处星球纷纷暗淡。
“以身为棺...“黄琪展开双臂，太素脉的力量全面爆发。他的身体开始晶体化，变成具人形水晶棺！
星门剧烈震颤。圣祖发出不甘的嘶吼，却被强行拽向地球。当它触及黄琪化作的水晶棺时，两者竟开始融合！
“不！你这卑贱的...“圣祖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被封入晶体。
星门开始闭合。最后一刻，有团金光从黄琪心口飞出，落入苏小璃掌心——是缩小版的水晶棺模型，里面封印着微缩星图。
“他成功了...“冷轩仰望正在消失的星门，“天门永镇。“
苏小璃的泪水滴在模型上。突然，水晶棺微微发烫，浮现出一行小字：
「医道无涯，星海可渡。一年之后，当归来时。」
一年后的黄氏医府，药田郁郁葱葱。
苏小璃正在教导新收的弟子辨认药材。她发间金针簪依旧闪亮，只是腰间多了块从不离身的水晶佩饰。
冷轩偶尔会来，带着从世界各地搜集的奇珍异草。两人默契地不谈那个人，只是每当流星划过夜空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望向天际。
这年冬至，水晶佩突然发热。苏小璃惊醒时，发现窗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银发如雪，笑容温暖。
“迷路了...“那人挠头，“能借宿一晚吗？“
苏小璃的金针簪破窗而出，却在触及对方前突然转向，轻轻别回他衣领上。
“一年了”她哽咽着，“就这句台词？“
黄琪笑着张开双臂。月光下，他的影子与一年前一般无二，唯有发间偶尔闪过的星光，诉说着那段星海征程。
这些年他都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接下来他要为自己的未来而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