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梦境?回忆?过往??
就在我抱着那只百宝箱、陷入回忆的时候,列车长帕姆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各位乘客请注意帕,列车即将跃迁,请前往观景车厢准备帕~!”
我赶紧抱起箱子往观景车厢跑去,其他人也陆续到达,每个人都找了沙发坐好,准备迎接跃迁。
三月七果然还是老样子,坐下不到十秒就又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列车长不是说跃迁不能站吗?那我就偏要挑战一下!”帕姆皱着眉毛在角落里大声提醒:“跃迁之前要坐好帕——不要站起来帕!!!”结果下一秒,车体一晃,三月七又跌进了沙发里,发出一声“哎呀!”的惊呼。不过她拍了拍裙子站起来,毫不气馁:“这次差一点就成功了!我就不信,迟早有一次我能稳稳站住!”
我笑了笑,摇摇头,然后靠在沙发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跃迁这种事,我经历过太多次了。刺眼的星光、轰鸣的能量脉冲、还有跃迁结束那一瞬的短暂失重感……一切都那么熟悉。耳边渐渐响起一阵呼啸的风声,接着是跃迁惯有的噪声和能量涌动的杂音。我慢慢睁开眼睛,原本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已经到站了。但当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竟然坐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像是某家豪华酒店的套间——但它梦幻得不真实,像是从幻觉中生长出来的现实。我缓缓环顾四周,只见:
1.弧形的深橘色沙发围绕房间一侧,柔软得仿佛能把人整个人吞进去;
2.黑色圆形茶几上放着精致的茶具与一束盛开的花朵;
3.一旁的火炉竟然是高帽造型,火焰在帽檐下温暖跳动,周围环绕着温黄灯光;
4.地板上铺着厚重的深灰色地毯,踩上去没有声响,仿佛吸收了声音的回音;
5.最吸引我注意的是房间最里侧,那张宛如舞台中央的贝壳形大床——床壳张开,内部填满如泡泡般的液态光团,灯光在其间轻柔流动,如梦似幻。我看着那张床,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这TM还是星穹列车吗???
为了确认是不是做梦,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结果毫无痛感。……对,这是梦。
可这梦也太真实了点。甚至,连窗帘的质感、花香的气味都一模一样地细致。我站起来走了几步,脚下踩着地毯毫无声息,就像被梦境吞噬进来了一样。我心里泛起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我……来过这里?”
就在我靠近那张贝壳床时,房间深处,某个空无一人的角落,忽然响起一句声音:“欢迎回来,乘客。”我下意识地转身。她,就那样站在我身后——仿佛早就在那里等我。
她是谁?
她的身影静静立着,仿佛雾中显现出的幻影。白色和服披在身上,衣摆微扬,步履无声。木屐轻轻踏在地毯上却毫无声响,头上那对红色的双角,一长一短,在幽光中宛如燃烧的封印。我瞪大眼睛,认出那副装束。她的头发是柔顺的紫色长发,眼眸是浅浅的紫,像月光下的湖水冰冷却澄澈。她手上的蛇纹手套裹着枷锁与尖甲,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肃杀气息。
她就这么看着我,什么也不说。下一秒,她的手,缓缓搭上腰间的刀鞘。咔哒——刀,出鞘了。
她的发色霎时由紫转为雪白,光在她周身流动,而她的气息,也彻底改变了。那一瞬,我看见她手上的枷锁崩裂脱落,“集真赤”的花朵从她的手臂与胸口缓缓绽放。她的右臂染上赤红,全身仿佛脱离了人间的色彩,只剩下黑与白的极致对比。衣物上的图案由紫变红,像是被血染过,又像火焰在燃烧记忆。
她看着我,终于开口:“梦境为海,记忆为潮。”“你……忘了自己的故乡。”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迈前一步,声音如潮水般将我吞没:“我是巡海游侠·黄泉——来带你回去的人。”
我回答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可是她叹了口气说:“这些问题。。。没有意义,但是我会尽力为你说明:这里是现实与忆域的交界,一片。。。「梦境」。”之后她接着说:“此时此刻,你我偶然分享了同一片梦境,出现在彼此的思绪中,这便是「梦想之地」对我们最初的问候。”说完她看了我一段时间后又说:“别担心,很快你就会从这片梦中醒来,忘记此间发生的一切,只留下一淡淡的怅然。也无需在意,这种「遗忘」发生在每一个清晨,是我们早已习惯的平常。”说完她转了个身说:“所以,跟我来吧。我会带你回家。”
我盯着她——黄泉——那双如雾海般的眸子良久,喉咙里却吐不出半个字。她静静地转过身,背对我站在门前,和缓却坚定地伸出右手。“跟上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触上她掌心的那一瞬间,梦境仿佛掀开了下一层帷幕。“呯——”的一声轻响,房间的墙体如水波荡开。下一秒,我们便站在了白日梦酒店的长廊之中。
脚下是干净而规整的白瓷地砖,光线从天花板缓缓洒下,一切都静得诡异。空气里漂浮着像泡泡一样的半透明生物——它们有的像海月水母,有的像幻想里的精灵,轻盈地游荡在走廊的半空中,仿佛不受重力束缚。一颗形状像苹果的气泡在我面前飘过,映出我的脸,却多了两分陌生。墙壁是低沉的红与深蓝交织的色调,犹如梦境的深层意识。走廊尽头,那道羽翼般绽放的大门安静地伫立着,像是正在等待某个答案。黄泉在前,我小心跟在她后面。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每一步都像引导着我往某个过去靠近。我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寒意,忍不住开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的梦境。也是你未完成的回忆。”
“所以这真的是匹诺康尼?”我回答道。“匹诺康尼的一部分,”她顿了顿,“也是你被遗忘的入口。”
我心跳得有点快,忍不住又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她停住脚步,终于转身直视我:“因为我是——巡海游侠。”“我曾在梦与现实的边界巡视,也曾在海的尽头送别逝去之人。我曾看见你,走入这条走廊——但没有回头。”
她缓缓伸出手,指向走廊尽头那扇门:“那里是你记忆深处封印的房间。你曾离开过匹诺康尼,但你的过去并未离开你。”我盯着那道门,心里隐隐发颤。我想起了箱子、广播、跃迁、还有那忽然浮现的熟悉感……难道我真的——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我张了张口,问道:“我……是不是匹诺康尼人?”黄泉的声音低得像海面夜风:“推开那道门,你就知道了。”
我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那扇宛如羽翼展开的门静静伫立在眼前,像是吞噬过去的入口,又像是某个未曾开始的故事。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的世界——瞬间变了。光线倾泻而下,而我的脚步仿佛从幽暗的梦境中,踏入了一座沉睡已久的剧院。脚下是厚重而奢华的红色地毯,像是某场演出尚未拉开的帷幕,等待着观众入席。前方一座螺旋楼梯蜿蜒而上,尽头是金边勾勒的深红大门,门框之上刻有奇异的花纹,仿佛眼睛,又像水滴。我顺着台阶缓缓走下,耳边只有鞋跟与地毯的摩擦声——那声音轻得像是踩在自己心跳上。
这不是我记忆中的地方,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当我来到楼下的大厅,一股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视线随之展开,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梦泉喷泉正缓缓涌动,水珠如光点悬浮于空。四周的座椅环绕着泉水,像是梦中客人落座的剧场。我还看到几把张开的巨型雨伞状装饰物,像漂浮的记忆,又像某场幻觉的舞台布景。它们轻轻转动,发出极轻的响声,如同旧唱片回放的旋律。
大厅中央,灯光聚焦的地方,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于泉边。她,身披雪白长发,手持长刀,目光落在我身上。是黄泉。
她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推开那扇门,也会走入这段梦。我听见她的声音,轻得像水流:“你曾在这里,离开过一次。”“现在,是你回来之时。”于是她又带着我前往一个大门前,把门推开后有一个长长的长廊,之后在一扇看似很大的门停了下来。
我下意识跟上她的步伐,走过那座大厅,来到一扇形似羽翼盛开的淡蓝色大门前。门前铺着深红色地毯,像剧场通往幕后之路。她站在门边回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我们到了。”说完,她缓缓推开那道门。
门后的世界再一次拉开。那是一条幽蓝色的长廊,长得看不见尽头,像是通往记忆最深处的通道。四周墙壁静谧无声,唯有脚下的红毯延伸至远方,宛如引路的命运之线。我跟着她的背影穿过那片寂静,听见自己每一步落下的声音都被压抑成了低语。直到她在走廊尽头的一扇巨大门扉前停下——门的纹样如盛放的花瓣,冰蓝色的光芒从缝隙间流泻而出,照在她白发与刀鞘之上,如梦亦如祭。
她回头望我一眼。这一眼,没有多余的话语,却让我知道——那扇门之后的,是我真正必须面对的部分。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那道如花瓣绽放的大门缓缓推开。“咔哒——”
门轴发出轻响,一道柔和的蓝光从门缝里透出,洒落在我脚边的地毯上。梦的气息仿佛又深了一层,而门后,竟然是一条对称而精致的走廊,地毯依旧红艳如血,四周仍是那熟悉的幽蓝墙壁与羽纹灯饰。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个身穿蓝白制服的小男孩,像是从旧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整洁,一丝不苟地鞠着躬。他的声音轻柔,带着无机质的温度:
“欢迎光临白日梦酒店,愿您有一段难忘的度假体验!如需办理入住,请直走到酒店前台……”
他说完这句话后,头缓缓抬起,看向我,眼神却没有焦点。他的嘴角还挂着礼貌的笑容,但那笑容僵硬得像是被程序写死的表情。我刚想开口回应,他的身体便在空气中悄然泛起波纹,像是一滴水溶入湖面——“唰。”他就那样,无声地消散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只留下微微扭曲的空气和我手心里越来越冰的汗。
梦境的气息再次浓烈了几分。刚才那段对话、那道鞠躬的身影,仿佛从一段破损的录影带中截取。
我站在走廊中央,久久没有移动脚步。“……欢迎光临。”“白日梦酒店。”我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几句话,仿佛某个遥远的记忆正试图从梦境深处挣脱而出。仿佛刚才那场简短的迎宾,不过是系统残存的一段回声。梦与现实的界限早已模糊。
就在这时,身后的黄泉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一丝怜惜与遥远的疏离:“离开这里吧。”“就像平日里那样醒来,忘记这一场偶然的邂逅……回到你来的地方。”
我一愣,刚要转身,她却忽然顿住了语气,轻轻补了一句:“但,在分别前……我有一个请求。”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不自觉地靠近了一步。“你想说什么?”我问。她却眉头一皱,退后了半步,语气平静却坚定地说道:“你离我太近了。请离开一点点距离,谢谢。”“啊……对不起!”我连忙退开,耳根都有些发烫。
她微微侧头,仿佛在思考什么,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在你听来,或许会有些古怪,甚至……失礼。”“但我想知道。”她的目光像夜海深处的灯塔,轻轻扫向我,接着低声说出一句让我呼吸都停滞的疑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的心像被重锤击中,脑中嗡的一声——这句话太不寻常了!“什……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脱口而出,“我们在哪里见过?不、不可能吧……我从六岁起就生活在星穹列车上,跟着姬子、丹恒、三月七和杨叔他们到处开拓旅程……我只认识他们,也没遇到别的乘客……怎么可能见过你?”
她没有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神情像是在回忆,像是在等待。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不是她记错了,而是我……遗忘了。
黄泉站在我面前,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道:“我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应,她继续说道:“我……时常会忘记一些事。”
“因此比起回忆,我更习惯用‘感受’去捕捉些什么。答案是否正确,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当下的反应。”我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请讲。”
她看着我,眼神如夜潮般深远:“例如你在客房中醒来时,口中曾念出几个名字……”“他们是你的伙伴?家人?敌人?”“你似乎已经与许多人、许多事,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联系。”她顿了顿,目光更加认真。“那么问题来了:你会对——失去这种联系,感到恐惧吗?”
我低头思考了几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吐出三个字:“我不知道。”
她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那如果有一片巨大的梦境,它逼真到几乎与现实无异。”“在那里,没有生离死别。”“每个人都能收获应得的幸福,美满、完整,并永远快乐地活下去。”“请问——你会愿意栖身于其中吗?”
我睁开眼,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无论如何,我都愿意栖身于其中!”
黄泉轻轻眨了下眼,然后像是在追问、也是在引导我走得更远:“那……倘若这场美梦注定支离破碎。”“朋友、亲人、陌生人……然后是轻快的风、飞翔的鸟儿、群星——乃至你自己,终将离去。”“每一个人,记忆中的笑容与泪水、完成与未完成的约定——都将迈向终结。”她看向我,声音近乎低语,却又分外清晰:“如果在启程之初,你便已知晓此行的终点……请问——你还会踏上这段旅途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犹豫地回答:“那当然了。”“我还要找回属于我的故事。”
黄泉听罢,神情柔和了些许。“我知道这很难。”“所以——不必着急作出决定。我说过,答案并不重要。”“聆听、触碰、思考,由此你将获得感受。”“珍惜它。凭借感受——我们才得以做出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她走近一步,轻声说出了她最初想问的那个问题:“所以,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我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我……记得她吗?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模糊的身影——那是在梦中?在抽奖池?还是在某个我不曾知晓,却早已埋藏的记忆里?她低声一笑:“多么有趣啊。”“方才那一瞬间,仿佛有千百万个相似而不相同的你,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这的确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谢谢。”“我们都还有各自的路要走——就此别过吧。”
我连忙问道:“那……我们还会再见吗?”她静静地看着我,声音轻得像风一样:“金色的美梦要开始蠢动了。”“在接下来的长夜里,你恐怕会遭遇许多挫折,见证众多悲剧……”“最后,你目中所见,也许只剩黑与白二色。”“但请相信——”“在那黑白的世界中,会有一点红色,稍纵即逝。“可当你真正做出选择之时,它必将再度示现。”“我们都将在——『那里』——找到答案。”
我睁开眼时,泪水早已悄然滑落。眼前不再是那片幽蓝的梦境空间,而是熟悉的观景车厢。星空映在舷窗上,灯光柔和,车内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那不只是一个梦。“我真的……哭了吗?”
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走近,一道娇小的身影跳到了我身边。是帕姆。它抬头看着我,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小洋乘客,你怎么了?为、为什么突然哭了帕?”
我赶紧擦干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丝微笑,却掩饰不住心底的难过:“我……可能梦见了一个悲伤的未来。”
帕姆顿了一下,然后小爪子扶了扶列车长帽檐,语气比平时少了些跳脱,多了点安慰:“听、听起来是做噩梦了帕……”“才刚到阿斯德纳星系就碰见这种事,你可要多加小心啊。”“看样子……你对忆质的抵抗力很差帕。”
我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它继续说道:“别在意,梦和现实,往往都是相反的。”
“在你睡着的时候,列车已经平稳抵达匹诺康尼了……”帕姆望向窗外,声音像是在感叹:
“当年的边陲监狱,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副豪华酒店的样子了。”“虽然车长我也很好奇匹诺康尼如今的模样,但……毕竟没办法下车。”“所以,就拜托你们代我——好好看看吧。”
它拍了拍我的胳膊,用标准的车长语气补充道:“收拾好行李,随时可以下车帕!”“记得去后面找三月乘客,她在等你一起出发帕!”说完,帕姆转了个圈,迈着小步子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之后我站起身往外面一看:那座建筑宛如横亘星海之间的一座神殿,矗立在群星下的尽头处。它曾是边陲星域的监狱,如今却披上了奢华酒店的外壳,仿佛一场对历史的戏谑与掩饰。
正门高耸,结构对称,中央是一枚巨大的圆盘,如星舰的主引擎,又似时间齿轮般缓缓运转。金色与银白交错的机械纹路闪烁着幽冷的光芒,那是科技与权力交织出的光辉。垂直而下的中心柱宛如裂空而降的天线,引导着不属于这个星球的秩序与召唤。
建筑表面光滑如镜,边缘却刻有繁复的古典装饰,流露出匹诺康尼一贯的矛盾美学:既是宇宙航行的中继站,也是过往罪与梦的封印之地。站在它面前,仿佛能听见旧日囚徒低声的忏悔,与今日宾客靡靡的酒语一同,沉入这座钢铁圣所的地基深处。
这是匹诺康尼的迎宾之门,也是一段不可回头的旅程起点。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