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谋杀罪
门“吱呀”一声轻响,众人闻声回首,但见陆司珩与赵宥之已穿戴整齐,若非赵宥之雪白颈间有团刺目的紫痕,倒真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席间诸人暗自揣度,究竟是陆司珩太过粗暴,还是这医女的肌肤当真娇嫩至此?
陆司珩率先打破沉默:“诸位尽兴,陆某先行一步。”
霍骁闻言起身,这本就是为陆司珩设的接风宴,主角既去,余者自然纷纷告退。
“哎呀,时候也不早了。”
“明日还要当值……”
“确实该散了……”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闯进来,直奔周泽成身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周泽成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
“什么?!”周泽成脸色骤变,“家母急召,恕我先告辞。”
霍骁挑眉:“何事这般慌张?“
“我那不成器的表弟……”周泽成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奸杀了个姑娘。”
周围有几人嗤笑:“我们还当什么事儿呢,平头百姓给些银钱打发了便是。”
“若这般简单倒好了!”周泽成急得额角冒汗,“关键那姑娘是洛县县官之女,她爹又告到了京兆府,我表弟那蠢货被收押后竟嚷嚷着让人来找我。”
“周兄也不必过于惊慌,只要不捅到圣上面前,就还有周旋的余地。”霍骁瞥了眼陆司珩,“你去求求陆三少,他定能帮你压下,他弟弟当初不也凌虐致死过一个女子,那女子当时好像还怀着……”
“我当时在边关。”陆司珩突然冷声打断,“待回京才知那小畜生犯下的命案,本想把人交给京兆府活剐了算了,可我娘哭天抢地的不愿意,还骂我不顾手足之情。”
周泽成本欲开口求助,闻言便知无望,遂作罢。
霍骁拍了拍他肩膀:“如今关键是把控京兆府知情者和安抚那县官,金银或是升官,对症下药即可。”
周泽成匆匆点头:“家母怕是等急了,我先告辞。”
转身欲走时,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看去正对上赵宥之凝视的双眼,他还当是关切,不由回了个勉强的笑。
这细微的互动分毫不差地落入陆司珩眼中,虽然他面上平平,可心里却升起极大的不悦。
陆司珩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喜欢的,别人多瞧上一眼,露出个友善的笑,他都觉得是要和他抢,心里止不住的冒酸水。
平日在赵宥之跟前时,就自己看紧人,不在了赵宥之跟前,就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黏在她身上。
陆司珩捏起赵宥之的脸,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语气夹杂着火药味儿:
“为什么要看着周泽成,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弱不禁风,一拳就能打死的小白脸儿了!”
这个时候只要赵宥之说错一个字,陆司珩又得原地发疯。
赵宥之:“你想多了,方才在座的每一个人我都不喜欢。”
陆司珩低头盯着赵宥之,声音里依旧带着危险的意味:“那你为什么独独看他,莫非他能有我好看?”
这话倒不是自夸。
陆司珩生得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常年征战晒出的蜜色肌肤更添几分野性。
通身的杀伐气度配上挺拔的身量,确实不是那些文弱书生可比。
于是赵宥之诚实地摇了摇头。
陆司珩眼底阴霾散了些,低低的笑了声,道:“那些文人就算中看,床上也是不中用的。”
随后大掌顺势掐住她纤细的腰肢,赵宥之身体微微颤栗,刹那间绷紧了脊背。
两人同住在上京城最繁华地段的一处宅院,宅子虽不大,胜在地段金贵,离赵宥之经营的药铺也近,往来甚是便利。
宅子是陆司珩买的,也只有陆司珩在,赵宥之才会来。
回到家,陆司珩尽情尽兴的折腾了赵宥之足足两个时辰。
而后他命人备好热水,将早已瘫软无力的赵宥之抱进浴桶,亲自为她清洗。
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泛红的肌肤,动作细致得不像个常年混迹军营的武将。
若在从前,陆司珩最不耐烦伺候女子,一来嫌麻烦,二来他一个在军营摸爬滚打惯了的男人,也确实不善此道。
可自从与赵宥之在一起后,他却渐渐爱上了这般照料。
平日里清醒理智的赵宥之总对他百般抗拒,唯有被折腾得狠了,才会这般乖顺地任他摆布。
每当这时,陆司珩心头便会涌起一种错觉,仿佛怀中人终于真正接纳了他。
赵宥之倚在浴桶边,眼神涣散地望着前方,眸中毫无焦距。
陆司珩自顾自地找着话头:“你送我的那个福袋有些破了,得空给我补补吧。”
他知道赵宥之女红一塌糊涂,断不会重新给他缝制。
当年在军营时,副将林闲咧着嘴,呲着个大牙,向众人炫耀媳妇亲手绣的福袋,里头还装着求来的平安符。
陆司珩眼热得紧,回府后硬是逼着赵宥之也缝了一个。
那针脚歪歪扭扭的福袋,他却一直如珍似宝的贴身戴着。
“嗯。”赵宥之淡淡应了声。
陆司珩张了张嘴,想说些战场上的趣事,又怕她不感兴趣,屋内一时只剩下水声轻响。
良久,他突然问道:“脸还疼么?”
“不疼了。”她的声音平静。
陆司珩知道她在敷衍,正想让她好好应答,却听她轻声道:“水凉了。”
他不再多言,将人从水中捞起,仔细擦干后抱回床榻。
赵宥之背对着他蜷缩着,陆司珩便从身后将她整个揽入怀中,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填补那些说不出口的空隙。
陆司珩:“睡吧。”
赵宥之合上了眼,不过一会儿功夫,陆司珩的呼吸声先开始均匀平稳。
而赵宥之又暗自睁开了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刚蒙蒙亮,赵宥之便轻轻坐起身来。她刚一动,陆司珩就醒了,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济世堂要开诊了。”赵宥之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陆司珩眉头紧锁:“今日别去了,在家陪我。”
“和掌柜说好的,”她抽了抽手,“我不去会耽误病人。”
陆司珩盯着赵宥之看了半晌,他是真的不喜欢她每日抛头露面,让那么多的人看见她,觊觎她。
但他又比谁都清楚这女人对行医的执着,每月挣不了几个铜板,却日日风雨无阻。
初始他是想将人纳做妾室,关在只有他在的一方天地里,可赵宥之硬是以命相逼,死活不愿意进陆家门,不愿意离开济世堂。
最终陆司珩松了手:“早些回来,别在外头耽搁。”
赵宥之点头应下,利落地收拾好药箱,晨光透过窗棂时,她单薄的背影已消失在院门外。
这几日正碰上赶集,所以来济世堂看病的人数翻了一番。
日影西斜,赵宥之还在为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诊脉。
老妇人面容慈祥,忽然压低声音道:“赵姑娘可听说了?北街周家表少爷害死县官闺女那档子事。”
赵宥之指尖未停,轻声道:“略有耳闻。”
“简直是造孽,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合该砍头!”老妇人拍着膝盖道。
旁边穿褐色布裙,正在候诊的年轻妇人插嘴:“今早人都放出来了,我听到的可是那官家小姐自个儿攀附权贵,失了清白没脸见人才寻的短见。”
赵宥之把脉的手微微一顿。
“胡说什么!”一旁书生模样的男子突然出声,“哪家姑娘寻短见会浑身青青紫紫的都是伤,肋骨都断了两根。”
“你亲眼见了?”那年轻妇人尖声打断。
书生男子立刻道:“我邻居就是验尸的仵作!”
年轻妇人嘴角挂着讥笑:“要真有冤情,她的县官儿爹怎么不告了?反倒灰溜溜离京?定是自家闺女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胳膊拧不过大腿!”书生提高嗓门,“除非他不要顶上乌纱,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顾了!”
“天子脚下,官家小姐都申冤无门……”老妇人长叹一声,“赵姑娘生得这样好,更该早些找个依靠。”
赵宥之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没有笑,提笔写着药方。
“您这是风寒湿痹,按方子煎服,切记莫要沾凉。”
之后又细细嘱咐了服药时辰。
老妇人双手接过药方,连声道谢。
待低头细看时,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时浓时淡,有几处还洇开了。
“都说字如其人……”老妇人小声嘀咕着,又抬头看了看赵宥之清丽的面容,欲言又止。
这真的怪不得赵宥之。
她原是习惯握钢笔、圆珠笔的手,如今被迫执这软塌塌的毛笔,写起字来总不得劲。
每次落笔都要格外用力,写出来的字却还是像蚯蚓爬过似的。
诊治完最后一个病人,赵宥之低头整理着药箱,突然木门被粗暴地推开。
两个身着皂衣的官差大步踏入,腰间佩刀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二位差爷是看病还是抓药啊。”掌柜的连忙迎上前。
“拿人。”为首的官差冷声道,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药堂,“哪个是赵宥之?”
赵宥之缓缓直起身子,青丝从肩头滑落:“我是。”
“你涉嫌毒杀巡城御史李大人。”
官差话音未落,掌柜的已经面如土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反观赵宥之仍是神色自若:“你们拿我,可有什么实证?”
“李大人的二姨娘和管家报的案,说是李大人连服了几天你开的药,今日未时发现暴毙在内室。”说着哗啦一声抖开铁链,“姑娘请吧。”
冰凉的镣铐扣上手腕,官差推搡着赵宥之往外走时,她莫名其妙的想起陆司珩的那句“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