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能不能在燕京混口饭吃
“下午?”
一旁的肖静放下手里新买的衬衣,好奇道,“怎么了?”
“今天下午,那边男生宿舍楼下面出事儿了,差点连宿管老师都打了。”
“啊?”
一宿舍的人都扭过头来。
张明洁坐在床沿,一五一十把自己看到的情景讲述了一番。
原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一群男青年在32楼下鼓噪呼喊着一个叫“眼镜儿”的名字,吵嚷着不允许“金盆洗手”,连宿管都招来了还不肯罢休。
“一群人吵吵得厉害,结果从外面过来两个人,一个就是他们要找的眼镜儿,另外一个个子高高的,穿得也不显好,不过人长得特别精神”
“他俩人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大帮子人,为首的几个已经跟旁边的学生呛了半天,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结果他过去说了一句话,那群人直接就散了,几个为首的人更是呆都不敢呆,直接撒丫子溜了。”
此言一出,旁边的高文慧忍不住追问,“他说的什么呀?”
张明洁一摊手,“这我哪知道,我离得这么远,他声音也不大,我没听见呀。”
“嗨!”
没想到结尾这么败兴,肖静扭头去试自己的新衣服了。
高文慧一边往茶缸子里倒水,一边打趣道,“明洁,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男生了?”
“瞎说!”张明洁皱皱鼻子,“我就是觉得他真厉害。”
而坐在书桌旁的苏晚晴却若有所思。
下午三点多,那不正是冯春被袁竞叫走的时候吗?
而且张明洁提到的“眼镜儿”,听声音就跟袁竞挺像。
个子高高,大概率就是冯春了。
不好,我一下子跑走了,他不会跟李姐说一些有的没的吧?
苏晚晴忽然又患得患失起来。
今天的晚饭袁竞请得心甘情愿,不过冯春还是拍给他一块钱,毕竟自己没掏粮票。
再次见到食堂大娘,冯春依旧嘴甜,几句话把大娘哄得笑靥如花,原本颤抖的手都稳定了一些。
今天冯春回家总算早了一些,不过也已经六点半了。
所幸这次的八仙桌上没有留的饭菜。
一旁的范老太手里纳着鞋垫,嘴上依旧不饶人,“少爷,您还记得老奴我呐?”
“瞧您这话说得,我不回来,谁服侍老佛爷您洗脚啊!”
祖孙俩闲话一阵,打水洗脚,各自休息。
冯春回到屋也没闲着,他从窗沿上取过煤油灯,打开灯罩,续了一些煤油,划了根火柴点着。
如豆的火光渐渐延展变长,照亮了书桌周围。
展开晚间袁竞给自己带过来的稿纸,冯春挑灯夜战,继续写白天没写完的小说。
小说的名字叫做《棋王》,讲的是“我”下乡当知青时与棋痴“王一生”的一些交往经历。
王一生是一个棋痴,他醉心于下棋,把它视作心中不可玷污的寄托,在经历了一系列棋盘上的故事后,面临无法参加地区比赛的窘境,哪怕朋友已经帮他疏通了关系,但他还是婉言拒绝。反而是在比赛结束后直接与前三名的高手约战,只为了证明自己。
未想凑热闹应战的人竟有九人之多,于是王一生以一敌九,与九人下起了盲棋,连败八人,只有最后一个老者唯恐晚节不保为了饶几分薄面,恳求和棋,这才没有全胜。
下完棋,王一生疲惫不堪,也获得了巨大的精神收获,众人回到住处,故事就在“我”对于生活的思考中缓缓落幕。
整个小说一共三万多字,是一个中篇,也算是冯春第一次写作的尝试。
写完了稿子,冯春看看外面依旧黑黢黢的天,不知道此刻是几点钟,此时他并无睡意,反而有一种创作过后的兴奋感。
他干脆又读了一遍小说全文,思考半天,细细改了几处地方,又在最后把另一个结尾也缀上。
【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
不过今朝我并不是来坐车,而是送人。月台的送站票原本是最佳的上车逃跑手段,未想此刻也成了我的“消费”,把朋友送上南下的火车,我祝福他将来赚了大钱,能够从南国给我带回些脚卵提过的花胶、鲍鱼开开荤。
扭头看见一个愣愣往前冲的人,我远远的喊住他。“王一生!”
王一生顿住,四下张望看见是我,顿时笑了。我说你干嘛去?他只说刚从外面回来。我其实想问的不是这个,遂直言“现在还下棋吗”。
他只是摇头,非要拽着我一起去吃红烧肉。】
这个结尾与睡前思考的结尾各有侧重,思路也不甚相同,算是别有意蕴。
写完这些,再抬头时,窗外已经渐渐变成沉重的灰蓝色,冯春明白,大概是三四点钟了。
在并不温暖的室内枯坐半夜,饶是如今年轻,他也觉得身体冻得僵硬、坐得酸麻。
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他钻进冰冷的被窝,很快沉沉睡去。
再起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冯春拉开帘子倒水洗脸的时候,正门大开,院子里的阳光反射进来,屋子里也颇为亮堂。
洗刷完毕,冯春跑到无人的前院里做了会儿操,这才觉得浑身血液通畅,精神抖擞。
此时,范老太正慢步从胡同外走进来。
“梦里有几个姨太太啊,起这么晚?”
范老太冷哼一声,背着手走进堂屋,冯春定睛一看,她手里的正是一份送来的电报。
转身跟上步伐,冯春把屋门合上,“奶奶,电报上怎么说?”
范老太没理他,而是自己抽出电报又看了一遍。
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
“南边答应了,只要你愿意,过去帮忙跑跑业务,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一辈子吃喝不愁。”
“哦。”
冯春并不感冒。
自己两世为人,自觉脑子里装了多少赚钱的机会、法门,跑去寄人篱下的事儿他自然不愿意。
“行了!”范老太做了决断,“你收拾收拾,下个星期就去吧。”
“那奶奶你呢?”
“我?”老太太冷笑,“我月月领退休金,没有你我过得比现在好。”
这是实话,虽然范老太的退休金打了折扣,但毕竟资历在那里,一个月三十块钱还是有的,如果自己一个人吃,那确实绰绰有余。
冯春却回想起了前世。
那时候自己去了通县的化工厂工作,奶奶依旧住在圆明园,同在一个城市,自己虽然也常常回来,可是依旧没少从邻居的嘴里得知老太太的孤独。
真要去了南方,相隔千山万水,反正他是狠不下心。
“您等等……”
他转头回屋,把抽屉里那沓手稿取出来,递给了八仙桌前的范老太。
冯春眼里都是自信。
“您说我这文采,能不能在燕京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