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铜刀疤与狼形胎记
霜刃的利爪陷入冻土时，整片荒原响起水晶碎裂般的脆响。阿穆尔突然双膝跪地，他的视野被强行拽入三百年前的月圆之夜——十二名披着狼皮的萨满围着冰渊起舞，他们手中的青铜匕首不断滴落鲜血，在冰面上蚀刻出放射状的血线。
“那是...“少年瞳孔剧烈收缩，看到祭司们戴着用幼狼头骨制成的面具。那些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火焰，随着舞蹈节奏明灭闪烁。为首者举起刻满符文的胫骨，骨节上缠绕的银铃发出令人牙酸的震颤。
“喀嚓！“
现实中的冰原应声裂开蛛网状缝隙。霜刃银灰色的尾巴如钢鞭般卷住阿穆尔腰部，将他拖离正在塌陷的冰面。少年原先站立处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泛着磷光的黑色冰层，冰层里冻结着无数保持挣扎姿态的人形阴影。
“祭祀冰渊。“巨狼吐掉嘴里的碎布，青铜疤痕泛起诡异青光，“每代头狼临死前都要回到这里，用血肉加固封印...“它突然住口，因为阿穆尔正死死盯着冰缝深处。
更多记忆碎片涌入少年脑海：戴着青铜项圈的女人被推入冰缝，她回头时露出与阿穆尔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女人的嘴唇开合着，声音穿透三百年的时光直接炸响在耳膜：“记住黑冰下的哭嚎！“
霜刃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按在阿穆尔太阳穴两侧。狼的鼻尖几乎贴上他的眉心，呼出的白雾在少年睫毛上结出细霜：“你能看见乌兰？“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个背叛了狼族的女人？“
远处山脊的血星突然亮度暴增，红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冰原。被照到的黑色冰层开始蠕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狼爪印痕。
剧痛从肩胛骨炸开的瞬间，阿穆尔闻到皮肉烧焦的气味。暗红色胎记像熔化的铜水般流动，在皮肤表面勾勒出完整的狼首图案——狼耳尖端带着分叉，眉心嵌着新月形标记。霜刃的鼻尖距离他咽喉只有半寸，却突然如遭雷击般僵住。
“月影纹章...“银狼的声音带着宿命般的战栗，“最后一位狼巫的标记。“它左眼的青铜疤痕开始剥落，碎屑在空中化作细小的符文环绕少年旋转。
巴图的箭矢就是在这时破空而来。淬了乌头汁的箭簇擦过霜刃耳际，在它银灰色的毛发上留下一道墨绿色痕迹。老猎人从岩后现身，第二支箭直指阿穆尔心口，弓弦因过度拉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果然和传言一样！“巴图拉动弓弦的手指布满冻疮，指甲缝里嵌着黑冰碎屑，“诺敏家的崽子流着狼血！他娘当年就是被狼群——“
少年本能地伏低身体，这个动作让他后颈露出完整的狼形胎记。霜刃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嗥叫，声波在空气中凝成肉眼可见的波纹。岩壁积雪簌簌坠落，却在半空诡异地停滞，随即化作数百根冰箭射向巴图。
猎人狼狈翻滚躲避，却仍有冰棱刺入大腿。更可怕的是，那些冰箭接触血液后立刻生长出白色菌丝状物体，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巴图用猎刀剜出冰棱时，伤口已经结出蛛网状的霜花。
当白色人影从巴图影子里浮起时，阿穆尔终于看清了雪魔的真面目——那是由无数冰晶拼凑成的类人轮廓，躯干部分透明得能看见内部漂浮的黑雾。它细长的手指插入猎人后颈的瞬间，巴图眼白立刻结出霜花，瞳孔则变成与黑冰相同的深蓝色。
“背誓者...“雪魔的声音像冰锥刮擦玻璃，每个音节都让周围的温度骤降，“用你的血...解冻黑冰...“它另一只手按在猎人天灵盖上，巴图顿时发出非人的惨叫，七窍中飘出淡红色的雾气。
霜刃闪电般扑向阿穆尔，将他撞离原地。三根冰棱从冻土刺出，顶端还挂着未凝固的血珠。少年这才注意到，那些黑色冰层里冻结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有些面容已经风化得只剩轮廓，最新加入的几张却清晰可辨——正是上个月失踪的牧羊人父子。
“跑！“巨狼用尾巴抽打他的小腿，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去山脊找血星！那里是唯一安全——“
雪魔突然分裂成七个白色人影，它们用冰晶拼出锯齿状的嘴，齐声吟诵：“月影...归来...“巴图此时已经变成人形冰雕，皮肤下蜿蜒着树根状的黑线。最年长的雪魔将手指插入他胸口，掏出一团跳动着的红光。
阿穆尔踉跄后退时踩到某种柔软物体。低头看见半埋在雪里的狼皮鼓，鼓面上用血画着十二芒星图案。当他无意间碰到鼓槌的瞬间，胎记突然爆发出的蓝光竟让最近的雪魔尖叫着后退。
两道光束交汇的刹那，整片冰原响起远古战歌的混响。胎记释放的蓝光里浮现出持剑女战士的虚影——她青铜铠甲上的狼头浮雕与阿穆尔胎记完全一致。而霜刃疤痕投射的青光中，则跃出一头三眼巨狼的灵体，第三只眼的位置正是头狼失去的左眼。
光影交织处，七个雪魔同时发出高频尖叫。它们被迫显露出真实形态：由冻死者灵魂扭曲成的怨灵，心脏位置都嵌着黑色冰晶。最年长的雪魔突然扑向阿穆尔，却在接触蓝光时像蜡像般融化。
“原来如此...“霜刃的瞳孔映出少年背后的女战士虚影，“你是乌兰的直系血脉。“它残缺的左眼窝里渗出银蓝色液体，滴在地上立刻长出散发着微光的冰草。
巴图化作的冰雕突然炸裂。他残留的意识操控着结冰的身体扑向最近的雪魔，却在接触瞬间被冻成更坚实的冰坨。老猎人的表情凝固在狂笑瞬间，成为黑冰层里最新的人形浮雕。
剩余的雪魔集体转向阿穆尔，它们用冰晶拼出古老的狼族文字：“月影...归来...“少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液态青铜包裹，金属自动塑形成刃甲，小臂处浮现出与胎记呼应的符文。
不受控制地，阿穆尔挥臂横扫。五道青光划过，最近的雪魔顿时碎成冰渣。但更多的白色人影正从冰缝里爬出，它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来。
当阿穆尔骑上狼背时，发现霜刃左眼的青铜疤痕已完全消失。巨狼的奔跑姿态变得异常轻盈，每次跃起都能滑翔出百余米，两侧景物拉成模糊的色带。血星在山巅投下妖异红光，照出前方峡谷里数以千计的狼形冰雕——它们保持着仰天长啸的姿态，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火焰。
“那是...“
“历代头狼。“霜刃的呼吸带着铁锈味，“被雪魔吞噬的守护者。“它突然急转弯避开地面突然凸起的冰刺，那些尖锐的晶体表面反射着人脸。
阿穆尔的右手传来灼热感。液态青铜重新凝固成新月形刃甲，表面纹路与三百年前幻象中女巫的项圈如出一辙。峡谷深处传来冰层碎裂的轰鸣，某个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震落的冰屑在空中组成模糊的狼头图案。
霜刃突然急刹，前爪在冰面犁出十米长的深沟。它转头凝视阿穆尔，右眼倒映着血星，左眼则映着少年惊惶的面容：“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们...“
山体在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中裂成两半。无数冰狼雕塑睁开眼睛，它们的瞳孔里跳动着与雪魔相同的幽蓝火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冰狼的额头上都刻着与阿穆尔胎记相反的印记——狼耳向下弯曲，新月标记倒悬。
液态青铜突然包裹住阿穆尔全身，形成与幻象中女战士完全相同的铠甲。霜刃仰天长啸，声波震碎了最先扑来的三头冰狼。少年感到某种古老的力量在血管里苏醒，他听见三百年前那个被推入冰渊的女人在自己耳边轻语：
“用月影之刃刺向血星。“
当阿穆尔举起右臂时，整片荒原的黑色冰层同时迸裂。无数冻死者灵魂化作蓝光汇入刃甲，在血星红光中撕开一道璀璨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