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逆命者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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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晚霞下的恸哭与烟火

晚霞泼洒在空旷的街道上,将人行道旁树的影子拉得细长。空气里还残留着影院里爆米花的甜腻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尿骚味(赵孟华的杰作)。

路明非跟在诺诺身后半步,踏出那扇好像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城市傍晚特有的铁锈味和尘埃气息,却奇异地让他体内沸腾的龙血和脑中嗡嗡作响的杀意稍稍冷却。

“谢了,师姐。”路明非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他的目光落在诺诺那头火焰般的红发上,在朝霞映照下,仿佛真的在燃烧。

诺诺脚步没停,头也没回,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我干嘛?我又没帮你打架。”她的语气随意,带着点惯常的漫不经心。

路明非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刚才在里面。要不是你最后叫住我,我可能真会……”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彻底失控,把赵孟华废掉,甚至更糟。随之而来的麻烦,远不是叔叔家能摆平的,甚至可能惊动一些他不愿过早接触的势力。他的“旅程”才开始,他不想在起点就被绊住脚。

诺诺这才侧过脸瞥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玩味的审视,“哦?怕惹麻烦啊?”她轻笑一声,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傲气,“安啦,小师弟。既然你现在算是我罩的人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师姐罩你,天经地义嘛。”

她摆摆手,那姿态仿佛在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随即加快了脚步走向停在路边那辆线条嚣张的红色法拉利。

沉默再次蔓延,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城市苏醒的微弱噪音。路明非看着诺诺拉开车门,阳光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侧影。

就在诺诺要坐进去的前一刻,路明非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师姐。”

“嗯?”诺诺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我答应进卡塞尔学院了。”

诺诺愣住了,扶着车门的手停在半空。她那双总是带着点狡黠或审视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一点惊讶,随即,那惊讶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化开,变成一种亮晶晶的、毫不掩饰的喜悦。

她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回路明非面前,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甚至有点孩子气的笑容,伸手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又觉得不够,干脆重重拍在他胸口。

“哈!这才对嘛!”她的声音带着点雀跃,“你这根死脑筋的衰木头,总算开窍了!害我费那么多口水!走走走,上车!庆祝一下,师姐带你去兜风!顺便送你回家,省得你被那个什么婶婶念叨!”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亢奋的咆哮,红色的跑车像一道流动的火焰,撕裂了傍晚略显嘈杂的街道。强劲的推背感将路明非紧紧压在座椅上,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风呼啸着灌入敞开的车窗,吹乱了诺诺的红发,也吹散了影院里残留的污浊气息。

诺诺单手握着方向盘,姿态放松而自信,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路明非。少年侧脸线条在逆光中显得有些冷硬,眼神望着前方飞速掠过的街景,不再是过去那种畏缩躲闪的衰样,却也并非刚才影院里那种择人而噬的暴戾。那是一种……沉淀下来的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和,显得有些别样的好看。

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看路明非怎么这么好看呢,还有些像女孩子。

“喂,”诺诺的声音在风声中依然清晰,“刚才在里面,挺带劲儿的嘛。真没看出来啊路明非,你以前怂得跟什么似的,今天怎么突然就……”她斟酌了一下词句,没说出“爆发”这个词,“…就敢跟那个姓赵的掀桌子了?还下那么重的手?”

路明非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那双手很好看,白皙,骨节分明,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瘦削。就是这双手,刚才差点捏碎赵孟华的骨头。

“没什么,”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很淡,带着点自嘲,“就是突然觉得……不想再当路边的狗尾巴草了。谁路过都能踩一脚,踩完了还嫌脏了鞋底。”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平静:“而且……他骂我爸妈。”

“就因为这?”诺诺挑眉,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简单直接。

路明非转过头,看着诺诺在风中飞扬的侧脸,眼神深处那点被强行压下的悲伤如同沉船,再次浮出水面。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回忆往事般的、近乎诡异的笑意:

“师姐,你知道我初中的时候,被叫过‘疯狗’吗?”

诺诺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也是因为有人嘴贱,说我爸妈在国外肯定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家庭,早就把我这个累赘忘得一干二净了。”路明非的语气像是在讲别人的笑话,“那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我当时……嗯,就跟今天差不多吧。”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眼神却愈发空洞冰凉,“我扑上去跟他打。手被他同伴抓住了,我就用脚踢他肚子;脚也被按住了,我就低头用牙咬他胳膊……咬得死死的,他们好几个人都掰不开。”他抬起手,仿佛还能感受到牙齿嵌入皮肉时的触感和腥甜的铁锈味,“说起来我打架还挺厉害的,后来听说,那家伙胳膊上缝了好几针,在家躺了一个星期没上学。”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风里显得格外单薄,“然后呢?然后就是我婶婶被叫到学校。她当着老师的面,二话不说,啪,就给了我一巴掌。”路明非无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打得我耳朵嗡嗡响。然后按着我的头,压着我给那个被我咬的家伙和他爸妈鞠躬道歉。还主动包了那家伙一个星期的卫生……因为这样,可以少赔点医药费。”

跑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路明非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了然:

“别人被欺负了,有爸妈撑腰出头。我呢?我婶婶只会给我一巴掌,让我道歉。哪怕……错的明明不是我,哪怕……我才是被打得最惨的那个。”

他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又或者在想怎样隔绝那段冰冷刺骨的回忆。嘴角那点强撑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悲伤和孤独,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着他单薄的身体。

就在这沉重的静默几乎要将人溺毙时,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强大的惯性让路明非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诺诺把车粗暴地停在了路边一条僻静无人的小道上。

路明非愕然睁开眼,“师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诺诺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侧过身,毫不犹豫地、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张开手臂将他抱住。

路明非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诺诺身上混合着淡淡香水味和阳光气息的味道瞬间将他包围。他能感觉到师姐柔软的身体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和熬人的曲线,能感觉到她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肩膀和后颈。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带着一种生涩却异常温柔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那动作,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遍体鳞伤的小动物。

路明非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记忆里他很少与异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尤其对方是诺诺——这个曾在他眼中光芒万丈、遥不可及的师姐。他下意识地想挣扎,想推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怜惜,钉在了原地。

诺诺的脸颊贴着他的鬓角,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路明非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听到的,只是耳边极其细微、近乎气音的、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喃:

“…没事了……师弟……”

那声音太轻,太模糊,被风声和心跳声掩盖,路明非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只隐约捕捉到“师弟”、“没事”几个模糊的音节。

“以后……师姐在……”

“…谁再欺负你……”

“…师姐帮你……收拾他们……”

断断续续的、几乎不成句的词组,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耳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诺诺的笨拙的坚定和承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路明非僵硬的身体在诺诺生涩却固执的拥抱和抚摸下,一点点软化下来。那些深埋心底的委屈、孤独、被遗弃的冰冷,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融开了一道缝隙,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他死死咬着牙,把脸埋得更低,不敢让诺诺看见自己此刻狼狈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几十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路明非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的开关,他清了清沙哑得不像话的嗓子,用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带着点窘迫和调侃的语气,闷闷地说:

“师…师姐……虽然你这样抱着我……我确实不吃亏……而且这条路好像也没什么人走……”

他顿了一下,感受着诺诺放在他头顶的手掌温度,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无奈,心说恺撒老大真的是师姐她自己抱上来的啊不关我的事。

“但是……你就这么把车停在路中间……真的不会有交警过来给咱俩贴条吗?”

路明非一句关于交警贴条的白烂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瞬间打破了车内沉重而微妙的氛围。

诺诺原本还沉浸在一种近乎母性的保护欲和心疼里,感受着怀里少年僵硬又逐渐放松的身体,听着他强装镇定的声音下那不易察觉的哽咽。结果这家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诺诺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酝酿好的情绪瞬间破功。

“噗……”一声极其细微的、强行憋住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溜出来。她猛地松开路明非,坐直身体,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因憋笑而泛起的红晕,以及一丝被破坏气氛的恼羞成怒。

她没好气地伸手,报复性地狠狠揉乱了路明非本就有点乱的头发,把他揉得像只炸了毛的猫。

“喂!路明非!”诺诺瞪着他,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无奈,“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种时候!这种气氛!你就该乖乖趴在师姐怀里,把那些委屈难过都哭出来,好好跟师姐倾诉一下!这才是正常剧本好吗?”她模仿着电视剧里悲情女主角的腔调,“‘呜呜呜师姐我好惨啊…’这样才对!而不是突然给我蹦出一句‘交警贴条’!你这脑回路是踹赵孟华的时候给自己踹短路了吗?!”

路明非被揉得东倒西歪,脸上却露出一点熟悉的、带着点讨好和认怂的赔笑。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被揉成鸟窝的头发,一边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怕真被贴条了,师姐你的法拉利多金贵啊……”

看着路明非这副又怂又带着点小狡黠的样子,诺诺心里的那点恼意莫名就散了。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这家伙,确实不一样了。那双眼睛深处沉淀的东西,是过去的衰仔路明非绝不可能拥有的。他敢掀桌子,敢下狠手,甚至敢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审视别人。但骨子里,某些东西似乎又没变。比如这不合时宜的、能把人噎死的白烂话,比如这习惯性的、带着点讨好和认怂的姿态,都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诺诺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变了很多,但内核深处,还是那个路明非。这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沉默。声音来源——诺诺的肚子。

诺诺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窘迫,随即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理直气壮地说:“看吧!为了来接你,师姐连晚饭都还没吃就开车过来了!饿死了!喂,衰仔,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赶紧推荐一个,师姐我要祭五脏庙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看着诺诺那副“我饿了所以你要负责”的理所当然样,刚才那些沉重的话题仿佛被这烟火气冲淡了不少。他挠了挠重新整理好的头发,想了想,试探着说:“这个点……而且今天周末……正经饭店都坐满了吧吧?这里还这么偏,要不……找个路边摊吃烧烤?我知道前面巷子口有一家,味道还行……”

“烧烤?路边摊?”诺诺的音调瞬间拔高,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指着自己,又指了指身下这辆线条流畅、价值不菲的红色法拉利,再指向路明非,一脸夸张的难以置信,“路明非!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有个开法拉利的、红发辣妹就坐在你旁边!你居然跟她说——‘走,我们去吃路边摊烧烤’?!”

她凑近路明非,漂亮的眉毛高高挑起,带着审视和戏谑:“喂喂喂,你懂不懂什么叫格调?什么叫氛围?你师姐我这张脸,这身段,这车,难道不配坐在有水晶吊灯和雪白桌布的Aspasia里,优雅地享用一份班尼迪克蛋配香槟吗?你就让我大晚上蹲在马路牙子上撸串?!”

路明非被诺诺这连珠炮似的质问轰得缩了缩脖子,脸上赔笑更盛,带着点小市民特有的狡黠和无奈:“师姐息怒,息怒!那什么……Aspasia啥的……我也没去过啊……我就一穷学生,平时能吃的也就这些接地气的了……”他摊了摊手,一副“我就这条件你看着办”的无赖样,“再说,那边有坐的地方的,只能委屈师姐……体验一下我们小老百姓的‘特色生活’了?”

看着路明非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怂样,诺诺又好气又好笑。她瞪了他几秒钟,最终像是被他的无赖打败了,泄气般地用力摆了摆手,重新发动了引擎。

“算了算了!真拿你没办法!”她语气嫌弃,嘴角却微微翘起,“就当……深入体验一下‘国内特色’好了!指路!”

红色的跑车再次汇入清晨的车流。路明非赶紧指着前面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前面路口右转进去就是!”

诺诺利落地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略显狭窄但还算干净的巷子。在车子驶入巷口的瞬间,路明非听到诺诺的声音很轻很轻地飘了过来,像一阵风,几乎被引擎声掩盖,却又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过……如果和你一起的话,”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柔软和理所当然,“这些……都没关系。”

路明非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诺诺。诺诺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狭窄的巷子,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而专注,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只有她微微抿起的嘴角,似乎泄露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情绪。

他默默地转回头,看向前方越来越近的、冒着烟火气的烧烤摊。

塑料桌椅随意地摆在路边,老板正熟练地翻动着铁架上的肉串,油脂沿着烤串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混合着孜然辣椒的香气扑面而来。

很市井,很烟火,和他身边这位开法拉利的红发师姐格格不入,但这样的感觉,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