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6章 隐族
支莲在屋子里同香思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有老大几分不忿,直嚷嚷不公允,以后婉情楼那些丫鬟婆子的气焰岂不是要更高了,甚至还有些不明事的下人私下里在挖空心思托人要把儿女亲眷送去东苑那几处当差……
“你也知道那都是些不明事的,难得!”香思伸手摘去窗台边一株杜鹃上底下枯败的几片老叶后,拍了拍手背着她调笑地说了句。
“姑娘,我总觉得这事吧……”元桂支吾了一句,断了下文。
“你觉得哪里不妥?”香思嘴角微扬。
元桂顿了下似乎又无从表达,晃了晃脑袋。
“规矩!失了规矩,难成方圆!”
元桂闻听后低头若有所思,而支莲则看看两人,一脸懵懂……
雷声不算大,雨点更加小的事情,未几便石沉沈府,浪花亦无,只是在京城的沈义却接到了老太太的一封信。大意是:临近年尾,怕沈义刚刚升迁到京城,头头面面各种逢迎应酬做得不够细道,还是得有卓氏在身边帮衬些,才能让人放心。另外大房那边年后送嫁进京,日后在京中能仰仗的亲近之人也就是他们夫妇了,希望卓氏有机会也先处处亲眷,即便能知晓些田府那边的夫人太太的脾性也是好的。
沈义是个纯孝之人,老太太信中所说第一条理由,沈义或许还不以为然,但提到大房嫁女之事,倒是只得从母命,不好推拒二太太进京了。于是,就遣了沈傲快马回江州来接他的母亲和弟弟。
沈傲回了江州沈宅,第一自然先进了二太太的院子,与母亲兄弟小叙了一番别后。未久三人又一道至琴鹤院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很是关切地询问了沈义的近况,以及一些京中情形,沈傲自是一一作答。几人在老太太处大概叨搁了盏茶的时间,老太太在连妈妈的提醒下注意到沈傲尘土未洗的模样,便着他先去自己屋里洗洗歇歇,回头再述。
沈傲回到住处,简单洗漱一下,换了家常的罩衣,也没怎么歇息,便带上小厮,一径朝着晨景院而去。
刚跨进院子门槛,便见着香思坐在院里那棵大树下石桌旁,手里握着一只茶盏,正朝他看着。脚边生着个暖泥小炉,一壶水正咕咕的冒着热气!
“二妹妹,这是知道我要来?”沈傲笑着走上前去。
香思并没有起身,只是拎起水壶朝一只早就准备好的茶盏冲了进去,再移至对面,恰恰好此时沈傲也正落座。两人之间毫无大户兄妹亲眷之间那份虚应的客套,竟似熟识了许久的老友一般默契从容。
沈傲端起嘬了一口茶水,轻咦了一下,又将盏子移到鼻子底下认真嗅了嗅道:“这是什么茶,竟是从没吃到过。”
“说是肃州那边的,我也觉得极好,上次姜家的姐姐送了些给我,一直也是留省着用。”
“你这丫头,这一说竟让我不好讨要,故意的吧。”沈傲笑着,吃上一口顿了顿又道“肃州偏西北,极少产茶,更没听说有什么名茶,莫非是我孤陋寡闻了?”
香思闻言一想确实如是,茶叶喜欢生长在温润的南方,尤其是在那些终日云雾缭绕的峭壁危岩上盘踞的老茶树才更能制出绝品的好茶,以西北的气候风貌确实不宜茶树的生长。看来姜璜送给她的这些果子和茶都是极金贵的东西,想也不是泛泛来之。
两人自然都不在茶上多做纠结,很快就切入了更要紧的事情。
“当年那位王大夫被我们的人找到了。”
香思闻言手上一顿,平静地问道:“问出什么了没有?”
“让人送来京城的路上,华前辈想亲自问他。”
“找到那人还全须全尾么?”
“倒是好得很,已经不做大夫了,买了两间铺子,置了些田产,纳了两美妾,成了个安耽的富家翁。”
“这就有些奇怪了!”香思闻言蹙了下眉头。
“嗯,不像江湖中人做事的作风。”沈傲闻言点了点头。
“与江湖无关那就……”香思抬起清澈的眼眸凝视着对方。
沈傲对上香思的眼神微一愣神,继而肃容道:“妹妹不怕吧!”
“我能有什么怕的,就不知老太太,二伯父那一关傲哥哥能不能过得了。”香思说得风淡云清,似浑然不觉此事应当与自己干系最大。
沈傲苦笑道:“此事若有阴私,于情于理都要给妹妹一个交代的。”
“就不怕带累沈家名声,甚至可能影响到二伯父的前程呢!”
沈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疮疖日久,非刮骨无以疗伤,百年基业,又岂靠遮遮掩掩!”
闻此言香思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兄妹二人又闲聊了些京城盛事,再过几日就是广成帝千秋之诞,又刚好是六十甲子寿。现在满城已是装扮得锦绣繁华,路路喜庆,倒是很有一番好瞧好玩。只贩夫走卒尚可过节庆喜,一众衙门官兵却是衣不敢懈怠,战战兢兢,生恐有人趁机作乱寻事。这些来京中观礼之人确实也是鱼龙混杂,除了在录的各国使臣,番邦之众。更是多出很多江湖中人,草莽游侠,连隐世大族都有子嗣出没肆巷。
“隐世大族?”香思听得甚有兴味。
“当今之世有两支大族隐匿世外,其实从前朝起他们就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有人说他们与当时皇族有涉,但却未有佐证,其子嗣自前朝起就不涉朝堂,或者有家族子弟不甘寂寞,乐于沉浮宦海,亦是要先断离了本族名姓。一支隐于昆仑,为蓝氏,另一支隐于东海,为玉氏。”
“倒是有些意思!不过既然隐了怎么又出来了呢?”
“呵呵,妹妹有所不知,所谓隐,只是隐于是非,对本族子弟约束严整。却时常也会派遣些优秀子弟各处游历,追寻学问的!为了本族生息繁衍,本朝一些商贾经济,后面都莫不有隐族的影子。隐族的实力强盛但不明透,又不涉事端,所以即使是皇帝,也是不愿轻易去碰触他们犄角的。”
“昆仑,东海,想来都是些好所在!”
天大地大,香思心中好生向往,脸上便也浮起几许生意神色。沈傲看着眼前这张小脸心中微颤了一下,竟似乎看到了两人策马辽原,又像是看到一只鸟儿再也受不住樊笼的束缚,冲向天际的画面。直好大一会儿,才借着盏里一口茶,低头把心思拉了回来。又提起一个活泼的话题。
“听闻京中那些闺阁女儿私下里有讨论世间俊雅,以两位才智容貌卓绝,不分伯仲,人人向往。其中之一正是前不久到过沈府的即墨公子,另一位则是东海玉家的大公子玉子卿。”
香思对这些闺秀八卦不是很在意,倒是想起前不久沈香缘整的那桩乌龙哂笑了一下,转而问道:“二伯父在京中近况如何?”
“衙门里忙得很,也是因为千秋之事,皇上已拟定大赦天下,但十恶之徒不在减免之列,整个大理寺与刑部都在检阅案卷,仔细拟定赦减名单,都快顾不上吃食饮水了!不过父亲反倒觉得如此甚好,省了许多年结应酬。母亲总说父亲性子太敦厚,怕他在京为官会不够玲珑,吃亏。父亲倒是看得开,说做不好大不了再外放,呵呵!”
“二伯父是个耿介之臣,忠勇倒也未必无谋,再有傲哥哥跟在身旁,二伯母实可安心。”
……
沈傲在晨景苑大概待了半个时辰,有卓氏遣了人过来,说是找他有事,便起身告辞。
香思在沈傲走后,寻思着刚才说到的王大夫那事儿,又静静地饮了一盏茶功夫。唤上元桂,亦朝西苑朔二奶奶那小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