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雾里
“吱~~”一声轻响,红漆漆就的梨花木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渴!”可能是被开门的轻响惊醒了,罗曼遮掩的黄犁木床上,有人轻轻梦呓了一声,听那声音像是还没变声的少年。
听到床上少年的声音,那推门的妇人面上一急,几步就走到雕满花纹的梨花木床边,她稍稍顿了下心绪,隐去双眼中的泪花和担忧,才伸手轻轻拉起雪蚕丝织就的百花锦绣罗帐。
她把罗帐慢慢挂在床头的龙凤镶金玉钩上,就好像若是发出一点声音便会惊了床上的人一般,待她挂好了罗曼,才细细打量起床上那面容显得有些苍白的少年。
“玉儿,玉儿,是娘啊,你可是醒了?”那妇人见少年脸无血色,心疼的险些掉下泪来,强忍着揪心,轻声呼唤起床上的少年来。
一个娘字刚好被床上那还在昏迷之中的少年听入耳中,冥冥中似乎有声音传来,似乎是一些记忆或是梦境里的东西被唤起:“你应该记住她,她是你的娘亲,她不是陌路人。”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少年此时神智都还未清醒,如何想得起这话是从哪提起的,他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是有娘亲的,其他的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还试着想看清脑海中那些不断闪过的画面,那画面里有男有女,有笑有哭,有得意有失去,可待仔细看那些人的面容时,却一个也看不清,待看得狠了,脑子里便昏沉的厉害。
“娘?”少年听到那妇人的呼唤,努力的挣脱了那如梦魔般的繁花乱转,睁开了那双无比纯净眸子,努力的想瞧清眼前的妇人。
那妇人显然是被少年人一声“娘”唤起了心底的伤心事,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哽咽着点头道:“玉儿,我的苦儿,你差点吓死娘亲了,怎的这般胆大,一个人也敢去山里玩耍,若是真有什么不测,叫娘亲怎么活下去啊?”
“娘?”那少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又看了看这间摆设精致的房间,才满是疑惑的问道:“这是哪啊?我……我记得我…..我……”少年声音顿了下,便面露痛苦的神色,双眼的瞳孔不断收缩,显然是被眼前的问题难到了。
他此时脑海中乱极了,刚要记起点东西,还未等想的清楚看得仔细,脑海中的画面就又变了一幅模样,如此不断的变换,就像是满天的黄沙全灌进了他的脑子里,这让他如何看得清那沙尘的背后模样。少年直想得满头汗水,也未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更认不得眼前的娘亲了。
“玉儿,你可不要吓娘亲啊,你都昏睡了半个多月了,这好不容易才醒怎的跟失了魂魄一般,难道连娘都不认得了?”妇人见少年醒来变成了这般模样,如何能受得了这般打击,早吓的六神无主了。
妇人掉了许多泪水才想起应该去叫人来帮忙,便急急向少年道:“儿啊,娘去给你拿水,叫先生来给你瞧瞧,你自己乖乖躺好啊,等娘亲回来。”
少年也是身体虚的紧,只说了几句话,便满头的虚汗,此时脑袋里昏沉沉的,像是宿醉难醒一般,眼前泛花间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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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可觉得好些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那少年的床头笑眯眯的问道。他边问着,边把手伸到少年被子里面,牵出少年的小手,替他切起脉来。
少年半睁着双眼,迷迷糊糊的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只觉着眼前的老者似是在哪里见过,脑海中有一丝印象,可待要寻找时,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少年任由老者宽厚的手掌牵着自己,那感觉让他心底突然泛起一种久违的心安,那感觉似曾相识,似乎他对那感觉依然留恋,只是这感觉来的太微妙,此时他脑海中浆糊一片,又如何想的起是什么缘故。
“今天可觉得好些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老者笑呵呵的轻拍了拍那少年的小手,那少年的手背却一丝血色都没有,老者笑容稍稍僵硬了下,才又将少年的小手藏进被子里。
“你是谁啊?我好像见过你。”少年实在想不起这老者是谁,便直接颤着声开口问道。
“我?呵呵,我是你的师傅,你怎的连师傅都记不得了?”老者先是一怔,才笑着回道,“你现在还虚弱的紧,需要多休息,过几天等你好一点了我再来看你。”
“我……我是谁?”少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强打着精神问道,他正忍受着脑海里那种浑浑噩噩的麻木滋味,那感觉让他整个人疲惫极了,只想马上睡上几天。
面色慈祥的老者听到少年的问题淡笑了下,道:“你?你是…..”他话还未说完,床榻上的少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即便是睡着了,他的眉头也未曾松开过,想是在梦中也在琢磨着那些让他头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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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玉儿!玉儿醒醒,该吃药了,吃了药再休息,这样病才会好,玉儿乖,醒醒。”
少年努力的睁开双眼,过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妇人的模样,是娘,方才她出去找那位先生来帮自己瞧病了。少年半垂着眼皮小小的打了个哈气,才努力的张开小嘴,好让妇人能够将汤匙里的药递进他的嘴里。
妇人见少年肯吃药,开心的弯起眉毛,双眼差点又溢出泪水来,边一匙一的匙喂着药,边絮絮叨叨说道:“玉儿这一次遭逢大难,终于长大了,以前你哪里肯这么乖的让娘喂你吃药啊,早苦的直叫唤了。”说着说着,连妇人自己也深深的陷入到回忆里。
少年一次次张口将那苦水吞掉,一次次试着回忆妇人所说的事情,又一次次被脑海中的浆糊累得浑身虚汗,甚至将被子都打湿了。
妇人说了好多,也讲了好多,直到一碗苦药已经喂了下去,才拿着自己那条绣着牡丹花开的帕子,为少年仔细的擦拭起嘴角溢出的药汁,“玉儿乖,这药吃了后,玉儿很快就又可以在花园里抓蝴蝶了,只是现在还要多休息,有什么事就叫娘亲,娘亲就在隔壁侯着呢。”说罢,妇人又仔细的看了眼少年,在少年额头上亲吻了下才收拾起药碗托盘,离开了房间。
少年强睁着双眼透过垂下的冰蚕丝罗帐那丝丝的朦胧,打量起自己的房间,似是想在墙上那副挂了许久的《劝学图》中寻找自己的回忆,又似想在那古黄色梨花木圆桌上,寻找旧时遗留在那一个个白瓷杯中的往事。
可惜,无论是作为杯具的白瓷碗,还是作为看客的《劝学图》,都未能让他想起一分过去的事情,似是他的过去都是空白的,只是个支离破碎的迷梦罢了。
看着那方方正正放在一边的靠椅,少年想象着自己以前坐在上面的模样,不知道何时,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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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小弟,醒醒,看我带来什么好东西给你?”说着,那人还摇了摇手里的锦囊,一脸的欢喜,那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庞充满了朝气,他一双眸子亮极了,像是夜里黑暗中最亮的星星。
少年似是梦呓了句什么,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时,又满是疑惑的打量了许久,才问道:“你是谁啊?”
来人楞了下,才愁道:“小弟,怎的连哥哥都不认识了?我是你大哥啊。”说着话,来人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才重新站好,显是想让少年看清自己。
只见他一身锦绣华服穿在身上合身极了,原本虎背蜂腰的身形也显出几分丰峻秀美,再看他腰间扎着的白锦青玉带,似乎那几块镶嵌在锦带里的青玉都不是普通的物件,随着青年的呼吸,那几块青玉也不时的散出一层层莹润。
少年显是身体稍好了几分,虽记不起来人是谁,但青年眼中那几分关切他还是瞧在了眼里,想来以前也是自己亲近的人,便道:“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想是受了病,所以脑子里乱了。”
青年疼惜的看了眼少年,才点头道:“好弟弟要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锦囊一抖,献宝似的说道:“看,小弟,上次你说紫锦貂的胎毛做书写最好,我托人寻了好久,终于集了些,怕你等的急就送来了。”说着青年又抖了都手中的锦袋。
“叮叮,叮叮。”少年听着锦囊上两块青玉轻轻的碰撞声,眼中似是也带出了几分欢喜,待那两颗豆大的珠子不再摇摆时,才又小心的问道:“我能问问我是谁吗?这是哪?”
青年闻言怔了下,一声满是疼惜的深叹,他走到少年榻前蹲下身子,颤着手帮少年整了整额前的乱发,看着少年眼中的眸子,良久才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脸的酸楚道:“小弟,你叫李玉,我是你大哥李良,父亲大人是玉阁宗的掌门——玉虚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