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戏曲序跋纂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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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會(許善長)

《風雲會》傳奇,《古典戲曲存目彙考》著錄,現存光緒三年(一八七七)碧聲吟館刻本(《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一〇二冊據以影印)、光緒四年仁和許氏刻《碧聲吟館談麈》本。

風雲會自敍[1]

許善長

嘗思《九歌》寄慨,託言香草美人;《四夢》傳奇,寓意名花傾國。詩以言志,歌以言情,大率類是也。僕幼耽聲樂,長涉詞章。月夕花晨,偶聯觴詠;雨窗燈牖,時託風謠。翻舊例於新編,擯幽愁爲陳迹。寫英雄之氣概,豪邁逾常;摹巾幗之情懷,聰明絕世。偷聲減字,漫云望古興懷;低唱淺斟,聊復及時行樂。所謂“祗可自怡悅,不堪持贈人”者也。乃大慚大好,儼步昌黎;小叩小鳴,暫勞筑氏。不能爲楊喬之閉口,詎敢望沈約之知心。嗟乎!《白雪》無聞,千古久成絕調;“黃河遠上”,雙鬟誰解髙吟哉!

玉泉樵子自識,並繫以詞。

【摸魚兒】撫幽懷、萬千隱恨,何人可與傾吐?持將一卷《離騷》讀,鎮日愁絲牽住。徒自誤。忽喚醒、癡騃拔劍仙仙舞。豪情快語。把烈士心腸,美人肝膽,躍躍筆端露。 傷心事,屈指誰能細數?不須重與淒楚。差强人意團欒月,光滿綺樓珠戶。君莫妒。是玉殿、神仙暫向紅塵聚。相逢故侶。有曠世交情,沖天氣誼,奇迹駭今古。

(《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一〇二冊影印清光緒三年碧聲吟館刻本《風雲會》卷首)

風雲會序[2]

王鳳池[3]

風雲會固奇,得天風鼓籟、噓氣成雲之奇筆傳之,益奇矣。玉泉樵子之譜斯詞也,其有情於當世者乎?世有英賢蹭蹬,巾幗能識之,而卿相不能禮之,亦有名花荒雜於蜂狂蝶癡之間,而不見賞於髙人者,指不勝屈。乃張紅拂以權貴內寵,瞰無數軒冕矣,而獨心李衛公於布衣。衛公具將相才,能物色天下士,不以紅拂之私奔屈節,而慨然納之。是偉衛公於偉人之上,佳紅拂於佳人之外者。情以識深也,造物有情,兩全其福。

而又恐天下萬世之情薄者乖,情暱者邪,遂以律呂中和之氣,付諸多情之才子,播之聲調,傳其款曲,呼之吸之,抑之揚之,如怨如慕,若斷若續,暢其人其事之大有情者,以動凡有情者之情。歌者悱惻,聽者纏綿,覺乾坤萬里,豈無文賦未召之相如?使第締契於文君,則可惜。亦有勳績未侯之韓信,使僅見飯於漂母,則可嘆。情之所托,不止爲一二人、一二事而言。古之樂府樂曲,大屬類此。

玉泉樵子,西湖大雅,今古情含。檢六十家詞而撮其要,翻八十四調而叶於和。前譜《瘞雲巖》,卽《離騷》美人之意也。茲復標《風雲會》之奇而傳之,卽廣平賦梅花之意也。玉泉樵子其有情於當世者乎?至其鏤月裁雲,移宮換羽,則又非姜白石、柳屯田諸公所能耑美於前者。

乙亥夏[4],午章門多雨,起歌挑鐙,以亂其譜,曰:“我獨何心,按拍沈吟。風定雨歇,無音有音。”又曰:“奇書借鈔,百慮俱清。日再韻之,心氣和平。風雲萬古,人孰無情?”

富川王鳳池丹臣筆錄於豫章西垣之昨非今未是齋。

風雲會傳奇題詞

彭玉麟等

盥讀大箸一過,出風入雅,齒頰生香,洵才子文章,英雄氣概,敬佩敬佩。時將赴金陵,倚裝書此。甲戌五月二十五日[5],志於石鍾山之六十本梅花寄舫。衡陽彭玉麟雪琴

【滿江紅】晉水清時,笑王、竇枉爭蠻觸。誰省識、海天深處,別留奇局。王氣早知龍有種,霸圖不用蛇添足。造戈船一夜出扶南,功何速。 萬言上,柯亭竹;雙美合,藍田玉。更眼明人傑,助成豔福。日月新圖麟閣贊,風雲舊事《霓裳》曲。訪遺蹤片碣醴陵山,剜苔讀。(紅拂墓在吾楚醴陵西山,《志》云:“從衛公征歿,葬於此,碑碣極多。”予曾過之,題一律云:“大將仍軍壘,佳人此夜臺。鵑啼青壁血,蝸篆翠碑苔。世亂無髙識,途窮有俊才。流傳亦不偶,碌碌總塵埃。”事閱十年,不復省記。因讀大箸,附識於此。) 長沙王先謙逸梧

【金縷曲】放眼乾坤裏。莽中原,黃塵擾擾,奇才有幾?不信手提三尺劍,偏讓裼裘公子。天種就、蟠根仙李。劫急蒼黃風信緊,猛推枰、一局全輸矣。從此逝,東流水。 人生難得惟知己。便千金何妨持贈,玉成雙美。指顧風雲新會合,好佐眞人崛起。須記取、陰符宗旨。若問他年龍起處,看海門日照迴瀾紫。相逢賀,一杯釃。

聞道人奇遇更奇,相知多在布衣時。古來豪傑風雲會,譜入才人月露詞。南海潘衍桐繹庈

【滿江紅】大地風雲,忽虎嘯龍吟而起。安排著、胷中成算,瞭然如指。王霸輸贏爭一局,英雄作合全雙美。歎滿腔熱血古來無,虯髥子。 六韜授,陰符祕;萬金擲,孟嘗義。待昂頭天外,東南千里。尅日膚功追赤電,拏雲手段垂青史。助才人筆底壯波瀾,昇平記。錢塘汪綬之佩珊

【齊天樂】笙歌撤盡風雲沸,羣才捉鞭爭起。半面傾心,千金結客,往往視同兒戲。天涯浪寄。忽未斂殘棋,早驚奇氣。家國何爲,局中輸卻霸圖矣。 赢得朱門尺地。喜英雄眷屬,相逢偏易。俠骨同憐,知音獨賞,今古非常之際。三郎一妹。看如此江山,毋虛身世。酒熟旗亭,莫輕留鐵騎。上海蕭雲經卿臺

名世胷襟國士風,金樽檀板燭花紅。新詞譜作千秋鑒,彩筆輝生萬丈虹。青眼獨推奇女子,赤心誰似古英雄?繞梁餘韻何須數,壓倒當年李笠翁。錢塘汪曰賓子嘉

【南鄉子】髙唱大江東,蟻鬬隋唐一夢中。豔說華堂歌舞夜,燈紅,描摹粉黛與英雄。 公子帝王風,幾載催成汗馬功。俠客掀髥從此去,如龍,海外雲山幾萬重。南城劉鳳儀虞九[6]

《霓裳》髙詠廣寒清,譜作千秋金鑒明。大將鬚睂渾欲動,彼姝環珮尚如生。龍吟虎嘯山河壯,鳳管鸞笙鼓吹聲。從古英雄兒女事,才人點綴殆天成。南城周友檀卓園[7]

【滿江紅】自古英雄,孰具此觀人隻眼?早省識、傾城名士,秀靈天產。逐鹿紅塵知有定,掣鯨碧海誰能限?緬眞人瞥覩決輸贏,心爲戁。 《虯髥傳》,唐人纂;《風雲會》,今賢撰。撮奇人韻事,絲牽帶綰。麟閣勳名垂玉策,鷹揚事業書金版。問主人邂逅幾賢豪,顏應莞。湘陰姚暹智泉

【滿江紅】不是英雄,爭省識美人才子?便拚得、千金投贈,漫稱知己。枉笑中原空鹿逐,誰知晉水騰龍起。算輸贏一著早分明,飄然避。 滄海外,雄圖啓;十年後,雄藩峙。祗全憑巨眼,竟成奇事。舊業都教同掣電,新詞端合調流水。有鸞笙鳳管共悠揚,風雲際。嘉興汪熙敬芷卿

【摸魚兒】霎時間、雲車風馬,劈空飛落星斗。一生福慧全修到,機遇賴天成就。王氣驟。且莫論、英雄末路人知否?掀髥非偶。歎紅袖頡頏,青衫瀟灑,護著帝龍走。 中原事,盡被蛾睂看透。茫茫逐鹿誰有?傾家持贈尋常甚,別挽乾坤在手。成算久。早料定、東南霸業纔能彀。革囊匕首。問天下負心,頭顱幾許,都付酒消受。新城陳景謨葆珊

(以上均清光緒四年仁和許氏刻《碧聲吟館談麈》卷二所收《風雲會》卷首)


[1] 底本無題名。

[2] 底本無題名,版心題“序”。

[3] 王鳳池(一八二四—一八九八):譜名隆桃,字兆木,一字丹臣,號翰飛,別署敬庵、雲樵、福雲小樵、詞垣癡客等,興國(今湖北陽新)人。咸豐九年己未(一八五九)舉人,同治四年乙丑(一八六五)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光緒初,以候補知府改發江西。三年,署南康府事。六年,解官回籍。工詩文書畫。纂修《興國州志》(光緒十五年刻本)。著有《福雲堂詩稿》。

[4] 乙亥:光緒元年(一八七五)。

[5] 甲戌:同治十三年(一八七四)。

[6] 劉鳳儀:字虞九,南城(今屬江西)人。道光二十九年己酉(一八四九)拔貢,朝考二等,任八旗官學教習。咸豐八年戊午(一八五八)大挑,任國史館謄錄。授同知銜,同治六年(一八六七),署湘鄉知縣;八年(一八六九),任清泉知縣。

[7] 周友檀:字卓園,南城(今屬江西)人。同治二年癸亥(一八六三)恩科進士,任內閣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