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弟弟和父母在翌日一早就自驾前往公园游玩了，克利薇尔由于工作上的忙碌，便没有机会和一家享受这天伦之乐。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心里对旅行的厌倦。或许旅行和收账都一样无趣，而去旅行还要向老板请假，这样做很不划算。

克利薇尔照常坐在柜台前，时不时打量门外过往的人群，不然就是低下头摆弄手机。她听到门外的人闲聊，得知不久将有一张烟火祭在本地举行，许多人正为此筹办，买好了精致的和服，约上心爱的伴侣在火光下相依。她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将头扭过一边，用手撑着一侧的腮部。

她无意中眼神瞄过一块手表，精巧绝伦，美玉般的光泽，在倾洒而入的斜阳中熠熠生辉，明晃晃使人望眼欲穿。它正安分地枕在金黄的麂皮上，两只手和气地抱腹，自信得意地腆着高贵的脸颊。她见了上百件奢侈品，可这种成色的手表还是初遇。

她内心暗自估量了价格，就算自己打两年的工也不一定攒下买手表的钱。她顿时心灰意冷，眼睛望向别处，可不一会儿又不舍地往那边瞟。

“或许我可以离它近一点观赏，大中午的人们都在睡觉，员工也睡得像死猪一样，就算取出来戴戴也无所谓吧。它肯定和我搭配极了，我穿的正是白色搭配。”克利薇尔心里想着，缓慢地站起身来，徐徐向那边踱步。

她每走一步，心便猛得跳动一下，这的确是令人血脉喷张的经历。那只手表正在阳光的沐浴下，呈现出异样的光影，左右两边黑白不一。指针做得是多么细腻，发条转动的声音像戳进了她此时宛如海绵般的内心。一种罪恶的念头在她心中酝酿，已然要发酵成熟。她头脑涨热，心脏只管激烈地跳个不停，身子犹如不受控制地掀开了那层玻璃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这块手表离她近些。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将那块昂贵的手表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来回翻动手腕，从各个角度、不同光影之下观赏它佩戴在自己手上时的景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看向里屋。员工正靠在墙上睡觉，老板的房间也鸦雀无声，显然都在度过一个安逸的午睡时间。

“这样绝对不行，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它不属于我而我却在据为己有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于心不安，何况是这么一块名贵的表。我要把它还回去！对，只要小心地摘下，然后平稳地放在原处，就像哄那些婴儿睡觉一样的平静柔和。这么做我的良心才是最得意的，比那块表戴在手上的感觉好多了。”克利薇尔内心汹涌，打算摘下手表。

然而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风铃，一名客人迈过门槛径直走了进来。克利薇尔见状赶忙把玻璃罩合上，顾不上将手表放归原处了，一排整齐的手表便突兀地少了一个位置。那个客人在店里信步漫游，精挑细选，神魂聚注地细细品味每一块表的构造。克利薇尔有些慌张，因为客人到来的声音惊动了睡觉的员工。他已悄然睁开眼睛，还抻了个懒腰。

“怎么办，那个位置那么显眼，肯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该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护？实在想不出任何说辞，我果然不太会撒谎…如今只能谨慎万分，不让老板和那个员工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就成了，明天一早我第一个来，把它放回去。”克利薇尔尝到了偷窃而行将被发现的边缘，这种感觉她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从今以后坦荡做人。

克利薇尔找了个机会，在他们没注意自己时，将手表从手腕上摘了下去，放在了衣兜里。

“今天怎么办呢，就只能这样放着了，到家再细心保存起来。”克利薇尔想道。她此时的头脑清醒，心脏跳动舒缓，霎时间对那时自己的想法感到疑惑。自己喜欢奢侈品不假，但这块表真的有如此魅力让自己意乱神迷吗？她露出表的一角，似乎并没有那么完美。

整个下午，老板和员工路过那个空缺的位置不止一次，可奇怪的是都没发现这只被遗弃的表。他们最后笑着和克利薇尔摆手告别，作为今天这心惊肉跳的工作的结尾。

克利薇尔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和平时相差无几，因为母亲总是不见踪迹地把自己藏在卧室，可这次就算感冒也要陪弟弟出游，令她很是费解。茶几的抽屉里有个黑色的小礼盒，里面原来是装勋章的，叫克利薇尔用来当作手表的暂存处。放在电视机的下方，以便不至于忘记。

那种被安排好的感觉又涌现出来，她丝毫不理解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对一个算不上绝美的手表如此痴迷，以至于耍起了偷鸡摸狗的伎俩。这一切仿佛都有人指示，冥冥中，自己的命运被某人操控着。不过这种感觉就如同大多数人都会有的一样，大都是闲的没事才会衍生出的空想，这次的克利薇尔选择与自己和解，不再陷入苦恼和迷茫之中。

她眼神空洞地拨弄手机，到处都是烟火祭活动的种种项目，人们争先恐后地发着朋友圈，都有了新的伴侣。大家商量着一起上街，吃何种美食，可自己终究和他们无所瓜葛。现在的她已经融入不到学校的圈子了。

她走进浴室，把水灌满整个浴缸，自己脱光一切躺了进去。镜子很快被蒙上一层水雾，周围的光滑的大理石也都朦胧起来。她有种莫大的孤独感，两腿并在一起，下巴抵在膝盖上，无助地望着蒸腾的热气萦绕身边。她看到反光中自己曼妙的身姿，却无施展之地，突然想出去找个男人与他挥汗如雨，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窗外夏风也略微寒峭，吹得她震颤一阵，激起几圈微弱的波纹。她想唱歌。她想赤身在房间里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