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人血馒头”利益链
“军师，”再见到隋远，丁权的心境翻天覆地，彼时从谷雨处得知吴老大将自己和十二弦月托付给隋远，心中万分震惊。
他跟着吴老大走南闯北许多年，看着吴老大因丧弟之痛一蹶不振，也始终追随至今。
飞虎帮的境遇如龙困浅滩，但是民间帮派的结局是注定的，或者低眉折腰沦为权势的走狗，或者孤立无援最终走向团灭。
但是，隋远的出现，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希望。
隋远是读书人，却没有读书的古板迂腐，从来不嫌弃他们的出身。
他的睿智和能力在制作手雷、剿灭水蛇帮、成立弦月的时候已经让丁权深深惊叹和折服。
而且，这样捣鼓炼金术，多少有点不务正业的秀才隋远，居然还考上了举人！
他明白吴老大的良苦用心，吴老大也认可隋远的人品和能力。
丁权也坚信跟着隋远的脚步，他们终将跳出黑帮的禁锢，在大明的阳光下成就一番报国之志。
隋远看着丁权自顾自看着他发愣，“怎么了，权哥？”
丁权听闻一惊，赶紧下跪：“军师折煞在下了！如今我的籍契都在军师手中，为奴为仆，但凭军师做主！”
隋远听到军师两个字，还是会想起吴老大当日决绝离开的背影，心里憋闷。
他伸手将丁权扶起来，笑道：“虽然吴老大将你托付给我，但我还是想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丁权又是一愣，军师这是婉拒自己吗？
当时谷雨来南京第一天，就开始炫耀隋远给他们专门设计了一人一枚弦月银牌，还有很多先进火器，他当时羡慕的牙痒痒。
想到十二弦月都已经认主了，自己咋能被拒绝呢，灰头土脸回去肯定被吴老大吊起来打成傻子。
丁权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连忙又下跪了，“丁权自愿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隋远又笑着将这个髯须大汉搀扶起来，“权哥严重啦！”
他拉着丁权的胳膊，将他拽到桌前坐下，“以后十二弦月还是由您带领，我初来乍到....不不...我之前一直埋头读书，很多事情不了解，还要仰仗您的经验。”
丁权对于“权哥”的称呼始终无法接受，二人就这样客气来客气去。
搞得跟着丁权一起回来的谷雨等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老大，”一身粗布短打，风尘仆仆的谷雨，在喝完手上第十盏茶后，“我能说说漕帮了吗...”
“好。”隋远尴尬转头，差点忘了正事。
“查清楚了。”谷雨压低声音，“漕帮确实在走私硫磺，而且不止硫磺。他们还在秘密回收旧刀碎片，熔铸后通过漕运走私到倭国。”
隋远眼中精光一闪，他早就怀疑漕帮有问题。
“继续说。”
“漕帮分三堂八舵，大当家叫陈四海，是个狠角色。”
“二当家叫白眉，负责漕运事务。”
“三当家是个女人，叫红娘子，掌管帮中财务。”
谷雨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属下绘制的漕帮总舵地形图。”
隋远接过图纸，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
“总舵设在燕子矶下的溶洞，表面看是龙王庙。”谷雨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图解释。
“大当家陈四海管着三堂：青龙堂控码头，白虎堂掌仓库，朱雀堂专司走私。
“八舵对应南京八座城门，每舵三十条漕船。”
隋远眼神鼓励，示意谷雨继续。
“属下发现，漕帮与倭国商人往来密切。”
“他们在官矿运输中夹带硫磺，又在回收旧刀时做手脚。”
“那些旧刀碎片经过特殊处理，熔铸后能提炼出上等精铁。”谷雨顿了顿，“而且，属下怀疑朝中有人给他们撑腰。”
隋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个陈四海不简单，能在天子脚下玩这种把戏，背后必定有靠山。
他想起从吴知县那里带回来的通政司周大人的《忠刀令》，这靠山之一已经浮出水面了。
毕竟谁不知道通政司周崇古周大人，是能直通天听的人物？
“大人，还有一事。”谷雨的声音更低了。
“属下在漕帮总舵发现了一处密室，里面堆满了账册。但守卫森严，属下无法靠近。”
隋远点点头：“你做得很好。继续盯着，但不要打草惊蛇。我需要更多证据。”
待谷雨退下后，丁权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块硫磺石。
“这是在南京官窑发现的，倭工在雕刻的硫磺石。”
隋远接过，看到上面带着暗沉血迹的八个大字：“腊月十五，忠刀为引。”
和硫磺球里的金箔内容相近，都是腊月十五！
他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漕帮、倭国、朝中权贵，这张网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但他是谁？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中龙凤，是带着现代知识穿越而来的天才。
既然老天让他来到这个时代，他就要让这些蛀虫付出代价。
隋远带着丁权来到内室，壁柜里是弦月取回来的一个个证据，他把染血的硫磺石也摆了进去。
然后转头对丁权道：“这是‘忠’字刀里刀纹暗语、硫磺球里的金箔....”
“这整个事件，就是通政司、百户所、朱家商号还有漕帮与倭寇勾结的利益链条，从掺入硫磺矿的铁胚开始，产生了刀身脆弱的腰刀，到断刀的回收变成精铁走私倭国，还有宁波湾的七处暗礁的秘谋…”
隋远眼神更加幽暗，他想得到的何止表面这些。
那些背后因为断刀而死的官兵们，因断刀而冤死的铁匠们..
高价采购朱家高价铁胚的的军械银中，喂饱了那些蛀虫？
因脆刀导致的败仗将被美化为“血战殉国“，阵亡人换来的更多抚恤银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到底是谁需要倭寇之乱持续，维持东南赋税截留的特权？
他转身走向书案，提笔写下几个名字：陈四海、白眉、红娘子。
先从漕帮开始吧，他要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
丁权听完，久久不能回神，这怎么样吃人的利益链，甚至可能常年经营着。
他仿佛能看见，这惊天大网上那些被吞噬掉的一个个活人的骨血。
他从底层摸爬滚打而来，见识过这大明阴暗的市井，那里视人命如草芥。
但他却无法想象高层的密谋竟然更为灭绝人性，将人吃干抹净之后，连骨头渣都要榨出油来。
真是爬得越高，血越冷。
他紧皱着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有些斗志满满的青衣少年。
斗得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