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绝世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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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古怪的主仆二人

天启十六年秋。

九月二十,阴。

江南崇林县,街上行着一主一仆两个少年。

江南素来繁华,而崇林县由于具有盐场的缘故,更是繁华无比。

前头那穿着蜀锦白袍的少年,慵懒地从自家仆役的手上接过剥好的石榴粒,随意往地上噗噗吐着泛白的石榴籽。

路人看着这没素质的行为,心下有些愠怒,然而看到江逊穿着名贵的蜀锦白袍,身后跟着一个童仆,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不少人也便转过身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逊随意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无比怀念穿越前的繁华。

随意的一座小三线城市,都比这个世界最繁华的县城要热闹些,老气的霓虹灯招牌,小轿车的汽油尾气,满是油烟味的路边小摊……

以前世的眼光看来,除了拥挤远超前世以外,这街上属实没有什么热闹的地方。

……

前方似被堵住了路,周围的行人驻足观望,各自三三两两交谈了起来。

“前边张家的九公子满月,张家占了大街搭台唱戏,这条路过不得了。”

“哪个张家,竟是这般霸道?崇林县还有王法么?”

“还有哪个张家?生孩子没屁眼的张家!谁不知道那老不死的抢了城外佃户的女儿做填房,才把孩子生下来就被……唔……”

“慎言!你不想活了?”

人群中一位老汉挤出人群捂住了一位愤愤不平少年的嘴,抱歉向周围的人笑笑,缩回人群中。

江逊皱眉,嚼碎了嘴里的石榴籽。

忽地,前方一阵拥挤,人群蓦地似是被强力一挤,中心顿时混乱了起来。

两名青衫汉子乘马驰来,一人挥舞着马鞭,一人手里敲着铜锣高声呐喊。

“滚开!滚开!张家三公子出城,你们做什么堵在这里?”

马鞭胡乱抽动,落到人身上便是一道血痕。

老人呻吟,妇人喊骂,幼童哭啼,加上铜锣声汇集在一处,很是混乱。

碗口大的马蹄钉着蹄铁,叮当与青石板碰撞,时不时冒出些火星子。

那两名青衫汉子,面对人群,竟是骄横无比,绝不勒马,看着众人在慌乱中拥挤混乱以此取乐。

一位女童被挤出了母亲的视线,坐在地上啼哭。

持马鞭开路的青衫汉子哈哈大笑,或是未曾看见马前的女童,又或是平日骄纵,看见也懒得理会,未曾勒马依旧向前驰去。

碗口大的马蹄一踏之下,怕不是有上千斤的力道,只消马蹄落下,那女童说不得便脑浆迸裂,化作血泥!

人群中有个年轻书生看见此景,顾不得许多,回头飞身扑去!

可人群拥挤之中,不知是谁的袍子或小腿,绊了那年轻书生一跤,他摔倒在地,眼见得马蹄便要落下,那女童就要殒命。

有些慈善的老者,此刻已是闭目不忍直视。

……

然而瞬息之间,人仰马翻!

青衫汉子乘在马上,只觉得身下一股巨力,将自己连人带马一齐掀翻。

奔马翻倒在地,眼见得两条前腿骨断筋折,再难活命。

青衫汉子被马压住,不住声哎呦哎呦惨叫怒骂。

“娘希匹,什么东西来害你爹?”

另一名持锣呐喊的青衫汉子看的清楚。

那蜀锦白袍的少年……

只一指!

谁也没看清那少年是如何在人群中瞬间闪现至马前。

看似纤细的白嫩修长食指,在那骏马碗口大的马蹄上,只轻轻一点……连人带马便仰翻在地!

这是何等的力量?

家中那三品巅峰的武夫教头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手!

青衫汉子谨慎喝问道:“兀那少年,你是谁家的子弟?”

江逊不答,转头俯身抱起那女童,轻抚她的脑袋止住哭声。

青衫汉子不敢发作,平日又骄纵已惯,此刻骑在马上,竟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不远处的一群青衫汉子簇拥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公子说说笑笑,乘马而来。

当头的那个青衫汉子看见前边依旧堵着,抢先上前喝道:

“老三,做什么还堵在这里?”

“老五,你怎么摔马了?”

地上的汉子哼道:“二哥,那白袍小子邪门,他不知做了什么,把我摔下马来。”

为头的青衫汉子怒气勃发,右手举起马鞭正要抽下,却被身后那书生抓住手腕拦住。

书生将手中的折扇向背后一插,侧过脸骂道:“还不退下!”

书生向着江逊微微一揖,温声道:“在下张家张部,行三,崇林县中呼作三公子,在铅山鹅湖书院读书的便是。”

江逊微抬一抬眼皮,点点头算是见礼,

张部也不恼,微微笑道:“手下人粗鲁,冲撞了兄台,还请见谅则个。”

江逊指一指那女童,张部疑惑,那敲锣净街的青衫汉子凑过来耳语一阵,张部露出恍然神色附在青衫汉子耳畔低语。

青衫汉子随手丢下几颗碎银,抛在那妇人面前。张部依旧风度翩翩,在马上浅笑道:

“兄台好本事,我张家素来好才,若是兄台不弃,来我张家做个供奉如何?”

江逊皱眉,沉声道:“道歉。”

张部愕然,却极快微笑起来。

“兄台说的是,只是我要事在身,不便下马,手下这群蠢材冲撞兄台,我回去自会管教。”

江逊不语,转身离去。

被马险些踏杀的是那女童,需要接受道歉的也是那女童。

这面上风度翩翩的公子金玉其外,实则不过是与那些青衫打手一路货色罢了。

若不是他一指掀了奔马,哪里就有他的这一份道歉了?

还要给这张部什么好脸色?

张部的温煦如春风的笑僵在脸上。

被称作二哥的青衫汉子翻身下马,将马鞭搭在江逊肩头。

“我家公子同你说话,你为何不答?”

江逊不语,袖手回望,目光钉在那张部脸上。

张部胸口座师送给自己的命修预警吊坠无比的烫。

怦!

怦!

心脏仿佛被无形而狰狞狂热的大手捏住,曾经随着师长见过的那些妖魔仿佛狰狞注视着自己开始疯狂的笑。

那白袍少年仿佛一只人形的凶兽妖魔,立在面前!

仿佛只要他动动手指,自己就会栽倒在地,死在此处。

葫芦观走火入魔的癫道人,血潭兴风作浪的猪婆龙,南山豢人为食的虎妖……似乎都没有眼前这白袍少年的目光恐怖!

秋日天光正好。

张部如坠冰窟,冷汗遍体。

一道很朴实诚恳的声音响起。

张部敢对夫子发誓,这一定是这辈子他听见最美妙的声音。

江逊身后那手上满是石榴汁液,一直被忽视,叫做阿止的童仆,看着自家少爷,有些无奈又有些机械地背诵道:

“少爷让阿止提醒自己的三句话。”

“第一,不要杀人。”

“第二,不要杀人全家。”

“第三,如果杀人的话一定要把全家统统杀光,这件事很麻烦。”

什么是阿止?

江逊在人牙子处买来陈谷的时候,嫌弃“谷”字太土气,改了一个“止”字。

所以陈止的意思就是——

止住杀人的心思。

江逊皱着的眉与眯着的眼张开,自顾自转身离去。

那青衫汉子挥动马鞭方欲喝骂,却被自家公子喝止。

张部面色虚白,大汗淋漓,强撑道:“退下,出城办正事要紧!”

青衫汉子悻悻收手,上马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