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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宗汉注入革命的红色基因

在《马宗汉英烈事略》一文中,马元佐这样写道:“1907年初,先父获知徐锡麟已按计划捐得安徽道员,打入清政府内部,并要他前往安庆共图大事时,极为振奋。曾连发两信,表示‘准于阴历正月赴皖’。后因病延至6月10日,才在上海和陈伯平一起溯江西上。他离家前曾对学生说:‘吾此行不能灭虏,终不返矣!’公然表达了以身许国的决心。”

等到马宗汉和陈伯平到达安庆时,徐锡麟已升任巡警处会办兼巡警学堂会办,并已和秋瑾约定于7月8日(此为安徽主要头目均将至巡警学堂参加毕业典礼之日)皖、浙两地同时行动,以成声势。由于时间紧迫,马宗汉和陈伯平便立即投入察看地形、熟悉人事等准备工作。6月22日,两人奉徐之命,又同往上海与秋瑾作最后磋商并采购武器。抵沪后因经费不足,马宗汉不惜典卖衣服,将所需枪支弹药办齐。7月5日,当他俩赶回安庆时,起义时间竟因巡警学堂毕业典礼改在6日举行而被迫提前。徐、陈及马宗汉于当晚紧急密议,决定次日先刺杀抚台恩铭,再关住大门将其余头目一网打尽,然后率巡警生占领军械所、电报局、督练公所等地,俟与城外新军会合后直趋南京。

计划虽好,但意外横生。7月6日这天早上,当时的安徽省会安庆所办的安徽巡警学堂热闹非凡,学堂上下正在为首届毕业生毕业典礼而作着准备。9时许,恩铭及各司道先后莅校。徐锡麟引着恩铭等进入礼堂,按班次就座。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但谁也没想到,“危险”竟来自主席台上。马元佐写道,在典礼开始后,“徐锡麟疾步走到恩铭面前,把一份名册往案上一放,大声说道:‘回大帅,今日有革命党起事。’话音未落,陈伯平即向恩铭投一炸弹,不料未爆,徐锡麟随即从靴筒内拔出双枪,向恩铭猛射,恩铭倒地”,“陈伯平与先父冲入堂内,也向恩铭开枪猛射”。

不过在后人看来,由于徐锡麟等人没有进行长期而深入的宣传组织工作,此次起义带有个人冒险的色彩,旋即失败。陈伯平当场战死,徐锡麟被捕,清政府对徐锡麟略作审问后,即将其剖腹剜心,残忍杀害,以防其他革命党人“有劫犯情事”。秋瑾亦落入清廷之手,最后,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这唯一“笔供”之后,在15日凌晨被“即行正法”,就义轩亭口。而马宗汉虽已在群众掩护下突围,但不忍看群众受牵连,最终还是挺身而出说:“我本为救民而来,岂可连累于民?”从而亦为清兵所获。

日后,马元佐之女马燮行曾对这段历史有过口述,说的是马宗汉被捕后,假称“黄复”,企图东山再起,释放后再行革命,后未如愿,终被投入监狱。尽管没有马上处斩,但是也受尽毒刑,而马宗汉却始终不吐一人。主持严讯马宗汉的江宁盐巡道朱恩绂使尽手段,很是无可奈何,最后在《江宁盐巡道朱恩绂为徐锡麟击伤多人被擒各公所已派兵驻守事致端方电》中向端方报告:“马子畦共审八次,严刑二次,于知情谋击供认不讳,前后如一,惟坚称是被徐匪骗来,其余党姓名人数实不知道。”在端方催逼之下,清吏使尽一切手段,昼夜不停地动用各种刑具,折磨得马宗汉皮开肉绽,不成人形,但马宗汉依旧不吐实情。“8月24日马宗汉就义安庆,年仅24岁。”

这也意味着,这次起义并没有取得意想中的效果。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辛亥革命的成功不仅仅是因武昌首义的成功,而是因有了安庆起义、黄花岗起义等多次起义的积累,才取得最后的胜利。可以说,安庆起义是对辛亥革命成功作出重大贡献的历史事件。王开玺在《晚清的四张面孔:晚清人物的思想与事功》一书中写道:“安庆起义的领导者徐锡麟,既非寻常的草莽村夫,亦非绿林英豪或秘密会党;既非海外的康、梁逆党,更非孙中山、黄兴等革命党人,而是清廷的四品官员,章太炎先生称其为‘官吏革命之始’,故此其所造成的政治影响,特别是对晚清政局的影响颇大。”除了让晚清加速其政体改革,“一向专权自信,骄横不可一世的慈禧太后,其统治信心亦因此受到沉重的打击和挫折。革命党人竟然采取‘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办法,充任清廷四品官员,从内部造反叛逆,这使慈禧太后虽尚无‘四面楚歌’之患,已明显地悄然而生‘众叛亲离’之忧,大有落花流水春去的无奈之感”。

对这些不幸牺牲的革命者,群众也纷纷给予了同情和支持。马元佐在文章中写道:“先父被害后,当地群众偷偷将他收殓,后并千里迢迢将他的灵柩护送回家。但当时株连甚严,家中大小或躲在船内,隐匿于野外河港冷僻处,或远避至慈城、五磊寺等地,不敢回家。因而先父的灵柩一直被露厝在数里外的施家山上,冷月荒丘,备极凄凉。直到辛亥革命成功后,他的遗骸才被迎往杭州,与徐锡麟、陈伯平并葬于孤山南麓,称为‘三烈士墓’,受到万人瞻仰。1981年,‘三烈士墓’迁至南天竺,近年并修葺一新,并来凭吊者络绎不绝。家乡亦于1929年改名为宗汉乡。先父和其他革命先烈将永远留在人们的心坎里,永远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纪念!”

来“三烈士墓”祭祀的,还有他的夫人岑氏。她每去杭州,总要祭扫马宗汉墓,同时不忘到她认识的那位女革命家——秋瑾墓前奉献一束香。这个明知马宗汉一去就很难再回来的弱女子,在马宗汉就义之后,以一己之力挑起家庭重担。除了小儿因故早夭,她将其他二子抚养成人,最后积劳成疾,于1942年夏撒手人寰。

平日对马宗汉颇为严苛的父亲马广函在得知儿子于安庆捐躯成仁,遗骸难归,便拿出那条珍藏的剪辫,抚辫而恸,不能自已,并亲手持发辫供于宗祠马宗汉牌位下,嘱子女妥善保管。只可惜那条发辫在后来的浩劫中连同祠堂中的牌位一起被毁。

马宗汉用流星般的生命,点亮了当时黑暗的天空。正如马元佐所说,为了纪念烈士,当时政府设立了宗汉乡。根据《慈溪市宗汉街道志》,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至宣统元年(1909),宋时属余姚的云柯乡析为9乡,境域为云漾乡、柯东乡,以及云潭乡、沐仁乡小部分。又一说是在1930年,余姚再次调整乡、镇规模,云漾乡析为崔陈乡、柯中乡、漾东乡、庵东镇,柯东乡析为宗汉乡、永宁乡、眉漾乡、眉中乡、眉南乡、二四乡、仁寿乡、福缘乡。7年后,崔陈乡、柯中乡、漾东乡合并为潮界乡,眉中乡、眉漾乡(部分)并入宗汉乡。它们构成了今天宗汉街道的前身。

宗汉乡之设立,无疑重塑了这块“唐涂宋地”,但更重要的是,它在上接向海而生的拼搏、冒险、奋进的围垦文化的同时,给这块土地注入了革命的红色基因,让其在面对未来的发展时,有了充足的底气和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