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回家
坐在船舷看着保卫队员打扫战场,李桓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
这次是真的损失惨重。
渡轮撞上岸的时候,第一小队就有一名队员被甩了出去,遭到装成水手的敌人袭击又有四名队员不幸牺牲。
第二小队在船舱里情况稍好一些,但在甲板上的战斗中也有一人牺牲,陆正和三名队员中弹。
若不是狗子和吴六清除了岸上的敌人,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受伤。
“头。”
满脸烟熏火燎的桑景福走了过来。
李桓会意,起身跟着他走下舷梯,沿着岸坡一路向上钻进丛林,看见十几匹拴在树旁的夸特马,正悠闲地啃着草。
桑景福解下缰绳牵过来一匹,指了下马屁股上烙上去的字母。
WS。
正是花旗国第一骑兵团的标志。
李桓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堆起深深的沟壑。
花旗国与墨西哥的战争胜利,第一骑兵团一直在亚利桑那州徘徊,直到加利福尼亚并入花旗国,才将驻地移到三藩市附近的斯托克顿。
由于一些政治因素,他们素来不与加利福尼亚州本土势力联系,即便只有六十多英里的距离,也极少会出现在三藩市。
在风滚草旅店的时候,李桓也怀疑过第一骑兵团想要苯胺紫的配方。
可是从袭击中纵火的举动来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要配方,而是要自己的小命。
李桓梳理了自己到花旗国之后的经历,的确结了不少的仇,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第一骑兵团。
想不通索性先放下,这里也不是想事情的地方。
他让桑景福留下几匹驮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物资,其他的就地宰掉。
“头。”
桑景福有些不舍。
第一骑兵团的夸特马都是精挑细选的良种,市面上根本不会同时出现这么多匹。
李桓摸了摸面前骏马的鬃毛,不舍地重复道:“宰掉。”
这些马虽好,但却是一颗颗定时炸弹,留在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见李桓态度坚决,桑景福只好叫来严季同,牵着马走向丛林更深处。
凄凉的哀鸣惊起一阵刚落下的鸟雀,几匹战马抬起头看了看,又埋头啃着嫩草。
经历过战争,它们也适应了这样的惨叫。
天色蒙蒙亮,保卫队将要带走的东西都搬上了马背。
一箱美元,一门三磅野战炮,七八箱枪支弹药,还有,五具同伴的尸体。
狗子和吴六不辞辛苦在河里捞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甩出船舷的战友。
“回家。”
李桓哑着嗓子喊道,像是在呼唤客死他乡的亡灵。
保卫队员牵着留下来的七匹战马,在渡轮涌出的滚滚浓烟中,沉默着踏上了归途。
这一路风声鹤唳,一百多英里走了整整两日,太阳再次下山的时候,才趁着夜色绕回复华公司。
将七匹战马处理掉,背上战友的尸体,风尘仆仆的队伍走向紧闭的大门。
“站住。”
站岗的保卫队员厉声喝道,将背在肩上的步枪甩到手中。
李桓停了下来,挥了挥手。
保卫队员往前凑了凑,借着稀薄的月色看清李桓,顿时惊喜地喊道:“头回来了!”
兴奋的声音在半空回荡,刚刚还寂静的公司,顿时响起一片嘈杂。
正领着保卫队训练的赵阿福,直接领着保卫队跑了过来,中途超过了艾琳娜和王诚,第一个冲到李桓的面前。
“哥……这是……”
看到队员背着的战友尸体,他满脸的喜悦凝住,欢迎的话也噎回了喉咙里。
“进去说吧。”
李桓叹了口气,领着保卫队走进了公司。
艾琳娜是第二个赶到的,像是一只归巢的乳燕投入桑景福的怀里。
桑景福被撞得一个踉跄,咧着嘴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子。
走进大门,迎接的人群也到了。
王诚满脸笑容走过来,看见保卫队员背着的尸体,脸色猛然收紧,想要将身旁的中年挡在身后。
“阿水……”
中年如遭雷击,颤颤巍巍地走向一名保卫队员,伸手想要摸一下垂在肩头的苍白脸颊。
保卫队员默默弯下腰,将战友的尸体摆正。
感受到手尖传来的冰凉,中年站都站不稳,踉跄着就要倒下。
李桓连忙扶住中年,看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面孔,嘴唇嚅了嚅,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路走回来,他想了很多话,但见到失去了孩子的父亲,忽然发现再多的宽慰,也无法稍微安抚碎裂的灵魂。
中年木然地转过头,看着满脸歉意的李桓:“东家,阿水没给您丢人吧?”
“没有,他是英雄。”
李桓完全没预料到中年会这么问,愣了一会儿才连忙说道。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中年念叨着,硬撑着站稳身子,从保卫队员手里接过尸体。
一个青年穿过人群,向李桓鞠了一躬,走向另一个背着尸体的保卫队员。
“豪哥,是我没用,没保护好阿辉。”
保卫队员带着哭腔说道,
“不是你的错。”
青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揉了揉保卫队员的脑袋:“我来送阿辉回去吧。”
保卫队员再也憋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滑稽的痕迹。
没有人觉得可笑,来迎接的人们都垂下了头,小声地啜泣蔓延开来。
“我去准备灵堂。”
王诚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在众人的帮助下,灵堂很快就搭了起来。
五具尸体洗去污秽缝上伤口,由亲友和战友穿上崭新的制服,躺在了从棺材铺拉来的棺材里。
若不是惨白的脸色,就像是熟睡了过去。
李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还未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赵阿福抱着被褥挤了进来。
“不至于。”
李桓哭笑不得。
赵阿福倔强地将被褥铺在地板上,钻进去闭上眼睛。
李桓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躺在了床上,翻过身就看见赵阿福睁着眼睛看自己。
“睡吧。”
他笑着说道。
赵阿福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哥,咱们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真值得吗?”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李桓转过身,看着木板上的纹路:“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赵阿福的声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