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忆往昔世子相谢
大管家、散阶闲差的指挥同知，这两个身份被贾珩点出来时，贾琏往前的脚步都有片刻的凌乱。
揭人短处，果真可恶啊！
虽说琏二爷脸上的神色未变，可贾珩料定了他心里早就乱了。
“荣国府未来的主子，成婚多年膝下无子，明明身份贵重却给二老爷当大管家。琏二爷，你真的甘心吗？反正我不甘心。”
你甘心吗？甘心吗？心吗？吗？？
我不甘心又能怎样？
养狗反被噬，王家势大，祖母偏心，皇帝不喜，亲爹荒唐，我能怎样？
贾琏心里苦啊，还不能说出来。
他只能咬牙小声警告：“你……闭嘴！”
说罢，他就往前躲开几步，与这毒舌的家伙拉开距离。
贾珩也懂得适可而止，他无所谓的耸耸肩，笑呵呵的跟上贾琏的脚步。
“十二岁的南直隶院试案首，没想到拳脚上也有几分实力。果然不愧钟鼎鸣食之家，贾家出人才！”
蟒袍公子与贾琏差不多的年纪，与贾琏相比，气质儒雅，没有贾琏的俊美柔和。
他安抚了甄佑廉等人，见贾琏、贾珩过来，先一步笑眯眯的打招呼。
“这是雍王世子，此次文会，便是世子殿下负责的。”
贾琏就算是心里憋着气，也不能在外面丢了贾家的脸面。
他放下对贾珩的怨气，主动帮忙介绍。
“这位是体仁院总裁甄大人的公子，甄宝玉……”
什么玩意？甄……宝玉？
贾珩朝着雍王世子刘弘晟作揖问安，随即将更多的目光转向其身旁的大红包身上。
圆盘子脸，这特征……想必荣国府的那位宝玉，也是如此吧。
“世子，张侍郎让学生在水榭等待雍王殿下召见，这些人……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算不上恶人先告状，贾珩只是实话实说，最多添了几分夸大之处。
甄佑廉就差直接指着自己脸上的青紫伤痕开骂了，但刘弘晟却开口阻止了又将爆发的冲突。
“此事我已知晓……”
他在转身时，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冰冷了三分。
“今日能来镜园的，都是父王与母妃请来的贵客。甄公子，还有你们，说话做事的时候过过脑子，别把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当荣耀。”
龙子龙孙，自有不同于他人的气势。
刘弘晟已经很照顾这群废物点心的自尊了，拂袖说道：“我不想有人搅乱今日的宴请文会，你们犯下的事，本世子替你们遮掩过了。甄佑廉，若有人问起你脸上的伤，我想你自己知道怎么说……”
被皇孙的气势一压，甄佑廉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反对。
他只能垂下头去，躬身低语：“回世子，我这伤……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摔的。”
摔能摔成条状的伤痕？
刘弘晟脸上的表情很怪异，想笑却不能笑。
噗~
“抱歉，我也不想笑，但实在没忍住。”
贾珩克制的憋笑，伸手捂住了嘴巴，眉毛却是一跳一跳的，表达着他心里的畅快。
反倒是一旁的甄宝玉，先是看了看贾珩，又望了望甄佑廉。
“堂兄确实无礼，怎么可以如此折辱那位姐姐呢？”
这孩子估计也是说不来脏话，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句无礼算是表达了自己对甄佑廉的批判。
随即又喃喃道：“我还想着跟那位姐姐打声招呼哩，这下可好，人家定然厌了甄家……”
贾珩愣是被甄宝玉的喃喃自语惊到了，难道这就是所有宝玉的处事之道？
“你们先下去吧，文会开始后，父王会考教你们的学识，别丢了自家的脸面。”
刘弘晟可不是来处理孩子打架的，他奉命主持此次宴请之事，是带了不少任务的。
比如与贾琏、甄宝玉的交流，以及刚刚收到的那张父王亲笔。
“走，你们三人随我入水榭坐坐。”
亲王世子的地位之高，众人自是不敢违抗刘弘晟的命令。
贾珩压根就没搭理甄佑廉、贾琦临走时的凶狠眼神，颇有兴致的打量着贾琏与甄宝玉两人。
不得不说，这两位可比雍王世子有意思多了。
“琏二爷，贾家也有个宝玉，我听说两位宝玉长相极其相似，是真是假？”
呃~
“是挺像的。”
这点实际上贾琏也觉得奇怪，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人，还不是一家人。
名字、长相、脾性，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成的。
“真的吗？我之前也听说了，说荣国夫人膝下有一宝玉，与我长得极像。”
甄宝玉闻言立马就来了精神，两眼发光：“我早就想问琏二哥了，就是怕太唐突了些，没好意思问。等到了京城，我一定去荣国府见见宝……兄弟。”
面对甄宝玉热切的眼神，贾琏也是无奈，只能嗯嗯哦哦的胡乱答应着。
好在刘弘晟知道今日的时间不多，他还要完成父命，主动挑起了新的话题，转移了甄宝玉的注意力。
“贾珩啊，我听父王说，你之前辅佐林御史赈灾，创皇庄分田到户之法，挽救数万灾民。此法大善，父王当时本想推广整个天下，为何你又让林御史上书，阻拦了此事？”
贾琏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看向贾珩的目光已然变了。
这便宜堂弟，竟如此的厉害！
分田到户赈济法，当初在京城炒的沸沸扬扬。林姑父就是因为此法施行，直接穿上了绯袍，正式跨入三品行列，成为帝王心腹。
没想到此法竟是贾珩所创，并辅佐林姑父实施。
若这份功劳给他贾琏，谁还当什么荣国府的大管家……
一旁的甄宝玉对朝堂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悄悄退至一旁，逗起了水池里的锦鲤。
贾珩知道刘弘晟是替那位好办实事的雍王问的，便也不再藏拙，将当时自己所能想到的隐忧讲了出来。
“世子，分田到户，收纳流民，是有基础要求的。首先，皇庄隶属皇室，只要征得陛下同意即可。而私人土地田产，朝廷也不能轻动……”
封建王朝，虽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皇帝老子也不能强令豪族地主主动收纳流民，分田到户。
那样不用外敌入侵，地主豪强联合起来，就能打到京城推翻朝廷。
“其二就是佃租，皇庄分田，每户每亩地只需向皇家缴纳亩产的三成。请问世子，若朝廷推行如此低的佃租，那些地主豪族，哪家会同意？”
呃~
这个才是贾珩当初借林如海之手，上书阻拦雍王新政的主要原因。
开玩笑，当下佃户佃租五五开已经是仁善地主了，心狠的都能从佃户手里拿走亩产的七成之多。
三成佃租？
今日朝廷下令全国地主只能收三成佃租，明日就会烽烟四起，大家伙联手把皇帝老子推翻，换个听话的人做皇帝。
皇帝为何把雍王从户部调走，一是雍王刘济祯老想着清理户部亏空，二就是他家老四太天真了，竟然琢磨着冲地主豪强的命根子下手。
刘弘晟一想到他老子差点“逼反”全天下的地主老爷，那情景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好险！
他不禁对贾珩生起了感激之情，起身就朝着贾珩拜下。
这举动吓得贾珩都有些心慌，忙起身避到一旁，伸手想要扶住刘弘晟。
不料刘弘晟也是个实在性子，躲开了贾珩的手，深深拜了一礼。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父王一心为民，当时又被有心人挑拨，差点就酿下弥天大祸来。你托林御史上的那道疏，算是救了我家。当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