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井井有条
县丞王尚义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县令顾炎钧，内心突然有些恍惚。
这还是他认识的县令顾炎钧吗？
不仅考虑事情沉稳，而且在安排事情上也是井井有条。
“炎钧兄？”
王尚义不由得感慨道。
“嗯？尚义兄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王尚义连连摇头，然后说道：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与前些日子不同了，若是换做你之前的脾气秉性，或许这赵怀礼等不到审问就已经人头落地。”
“变化有那么大吗？”
顾炎钧笑着问道。
“哈哈，何止是大，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顾炎钧微笑不语，随机内心开始迅速寻找着说辞。
良久，他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回答道：
“不瞒尚义兄，在返回榆安县之前，府台大人曾找过我谈过话，当然我自己也反思了不少。”
“刚正或许没错，敢说话，敢抗上也没有错，可是如果我真的抗上不尊，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能抗的过谁？”
“这一次，看似是我的越级奏疏起到了作用，两江总督胡彦增亲自赶赴青州传旨抗倭，阵仗很大......但实际上真的是我的奏疏起到了作用吗？”
“实则不然...其实朝廷之中早就有人想要抗倭，只是碍于现在国库空虚，无法开口。而我只是一个被拎出来的工具...”
王尚义被这一番言论惊的愣在原地，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年轻县令，不由得佩服起来。
这番言论，放在以往，顾炎钧是决计不会讲出来的。
“县令的意思是，无论你凑不凑的到粮食，朝廷都会抗倭？”
顾炎钧嘴角扬起，轻轻点了点头。
王尚义继续说道：
“可是您刚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您的意思是，粮食若是筹集不齐，朝廷就不会抗倭...”
顾炎钧露出笑容，解释道：
“那个时候，我对朝局不明，现在再去细想，很多事情就不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测。”
随后，顾炎钧拿出那半枚虎符，放在烛光之前看了起来。
还轻声继续说道：
“胡彦增是什么人？开国功勋，手下猛将数不胜数，又怎么会瞧得上我一个七品县令呢？”
“节制近万兵马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要应下，甚至想都没有敢想。”
“就算这次，我筹集到足够的军粮，这半枚虎符我还是要交回去，否则我顾炎钧怕是要人头落地。”
......
顾炎钧能够看出来，王尚义是一个头脑清醒地官员。
也是最典型的乾朝基层官员，他们是王朝政策最直接的施行人。
差事办的好了，功劳是上面的。
差事办的不好，落人头却是他们...
在这样的高压下，能在顾炎钧这样的直臣身边生存到现在。
证明王尚义还是有些本事的，所以顾炎钧说的也就多了一些。
二人交谈之际，千户武阳带着将士们回来了。
远远地，就听武阳喊道：
“大人！大人！”
“差事办好了，从赵怀礼府内查抄出白银近十箱，赵怀礼在榆安境内的所有粮店均已查封。”
“我已经吩咐军士逐步运回县衙粮仓！”
王尚义瞪大双眼，侧目看向顾炎钧，惊道：
“大人？这赵坏仁的罪行还没有定下来，怎么就查抄了他的家？”
“尚义兄，特殊时期！特事特办！文书我已经安排人报总督大人了。”
王尚义虽然受惊，但很快也缓过了神，眼前的顾炎钧手握圣旨，他想抄谁的家都可以。
更何况，赵怀仁还已经认罪伏诛...
于是，他双手抱拳，俯身行礼道：
“十箱白银，怎么算都够近万人的军需了，恭喜大人提前完成筹粮大事！”
顾炎钧摇摇头，没有回应王尚义的话，而是对武阳说道：
“吩咐下去，明天一早！把赵怀礼通倭一事昭告全县。”
“告诉榆安百姓，告示发布十二时辰内，凡有揭发通倭商人线索者，赏银五两，查实却有此事再赏十两。”
武阳站在堂外，双手抱拳躬身道：
“末将遵命！”
其实，顾炎钧现在有了赵怀礼的白银，以及他那些粮铺的存量。
不仅是筹集到了一个月的军粮...
甚至可以支撑近万人的军队战斗半年。
不过，听话听音，圣旨可从没有明确告诉顾炎钧要筹集多少粮食。
筹集一个月的粮食，只是胡彦增给他的期限。
朝廷要抗倭，就绝对不是小打小闹，需要的也不仅仅是一个月的军需。
武阳走后，顾炎钧转身对身边王尚义说道：
“尚义兄，请随我一起去验一验军士们抬回来的十箱白银吧。”
“是~”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到了后堂。
此时，十箱贴着封条的厚重箱子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后堂之上。
“把县衙内识数的人全部都叫过来，今夜我们必须把银两数清楚。”
看着那整齐排列的木箱，顾炎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站在门外的衙役听令后，便去吩咐人了。
“炎钧兄此举，怕不是因为人手不够吧？”
顾炎钧侧目看向王尚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笑置之。
正如王尚义所说，如果今夜只有他们二人在清点银两。
那么，就会有人怀疑他们从中克扣...
可如果是有很多人，那他们被怀疑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尚义兄，你我现在的脑袋已经被挂了起来，做什么事情切记胆大心细，该果断的时候一定要果断，该细心的时候，一定要细心。”
“受教了...”
不一会儿，县衙内几乎所有闲置的官差都来到了后堂。
丫鬟晴儿，也跟着来凑了热闹。
在顾炎钧的安排下，十多人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将十箱白银全部清理完毕，并登记造册。
顾炎钧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将清理完毕的册子，全部加盖了县衙印章。
“总计8352两......这绝对够您完成胡部堂交给您的筹粮任务了。”
王尚义有些激动地拿着印章，一边用力按，一边说道。
顾炎钧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顾炎钧是有些失落的，他没有想到，十箱白银居然仅有八千余两。
这与他的心里预期差了不少。
在顾炎钧看来，榆安次富，家里没有数十万家财，也应该有三两万白银。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要好。
于是，顾炎钧再次说道：
“诸位，银两清点完毕，你们再去县衙粮仓一趟，帮着千户武阳把此次查抄的粮食数量也逐一清点出来。”
“随后，我会连夜上奏朝廷！”
众人整齐抱拳，躬身行礼：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