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县令住嘴
一大早。
青州府,是大乾王朝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临街商铺鳞次栉比,主街道的青石板已经被过往马车打磨的油光发亮。
拱桥上的挑夫吆喝着‘借过,借过’。
丝绸铺子门前的幌子随风飘荡,老板娘正和波斯商人讨价还价。
远处阁楼之上,戏班子吹吹打打,鼓乐之声此起彼伏。
......
顾炎钧虽然在牢房之中,却能够从这些热闹的声音当中听出青州府的繁华。
“度过此劫,一定出去好好逛逛。”
“贺承宣,你可一定要给点力,我的小命现在可在你手里攥着呢。”
咕~
顾炎钧的肚子提出了正式抗议。
他看了看那摆在牢门外整整一排的粥饭,叹息道:
“眼不见为净!”
随即便闭上眼睛,不再看那些粥饭一眼。
这些粥饭都是狱卒在饭点的时候送来的。
顾炎钧为了保命,愣是一口饭、一口水都没有碰。
巳时末...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一阵热风袭来,越过青州牢狱,又吹过两道胡同,来到了青州府衙正堂。
门内,贺承宣一席绯红官服,端坐在主位圈椅上,那顶乌纱帽规规正正的摆在桌上。
“老爷,喝茶。”
“嗯,这天气真热啊,让小厮提前把冰鉴拿来吧,不必等到中午了。”
“是,老爷。”
很快,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抬着冰鉴就来到了正堂。
贺承宣端起茶水,一边喝,一边瞅着眼前的管家。
“老爷,夫人尸首旁我也安排人都放好冰了。”
“嗯,有心了,她平时没有白疼了你。”
说到这里,管家突然抬起胳膊,用自己身上那淡蓝青衫袖口擦拭起那挤出的眼泪。
随后,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老爷,您一定要给夫人报仇啊,那个顾炎钧一定就是凶手,您又何必要等到刑部的批文再对他进行审问呢?”
“依我看,老爷您现在就可以提审他,直接大刑伺候,不信他顾炎钧不招供。”
听到管家言语当中的‘刑部批文’字样,贺承宣当即就警惕了起来。
因为他从没有跟眼前的管家说过,自己要等到刑部批文下来再审问顾炎钧。
只是在昨夜在府狱内说了一嘴……
管家的嫌疑越来越深,如若不然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尽管内心十分怀疑,但贺承宣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波澜。
经历过多年官场的洗礼,他已经练就了‘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本事。
压着内心的怒意,贺承宣微微摇头,叹息道:
“哎,这顾炎钧大小是个朝廷命官,我虽然是知府,可也没有直接审问他的权利。”
听到这话,管家放下袖口,凑近贺承宣说道:
“这个人平日里就不讲官场礼节,看起来清廉端正,可背地里做的都是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样的人若是留着,对青州,对榆安的老百姓都是祸害......您可以不为了夫人,就算是为了那些百姓,也应该及时处置了他!”
管家喋喋不休的数落着顾炎钧的坏话。
可他想不到的是,他越是迫切让顾炎钧服刑,就越证明他的心虚。
“我昨夜一夜未眠,仔细思考了下夫人的案子。”
“现在,除了你的证词之外,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凶手就是顾炎钧。”
“即便是刑部的批文下来了,我们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倒不如让夫人先入土为安。”
贺承宣缓缓睁开眼,提起夫人的时候,他额头的热汗都缓缓褪去。
满脸的遗憾,真的给人一种,他要放弃追究顾炎钧的样子。
管家站在一边,手里拿着蒲扇,帮贺承宣不停的扇着。
可他的心思此时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就让贺承宣在府狱呆着吧,等刑部批文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你先去账房支些银子,准备夫人后事。”
“老爷...”
“就这么定了,天气这么热,夫人的尸体不能再这么放着了。”
言毕,贺承宣站起身,双手捧起那顶官帽,转身离开了正堂。
管家一直愣在原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良久,他抬起衣袖擦拭一番,放下手中蒲扇,便匆匆从正门离开了。
“晴儿,你去跟着他,看看他都在干些什么?”
“好的,老爷。”
晴儿绷着小嘴儿,狠狠地点了点头,便压着步子跟了出去。
贺承宣站在原地许久,等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背影后,也离开了。
府狱内...
狱卒皱着眉头,端着满满一碗面,没好气的用刀柄敲了敲牢房门。
“顾县令,你要是再不吃可真的就要饿死了。”
顾炎钧嘴唇干裂,头发蓬乱,无力的回答道:
“你吃一口给我看看,你敢吃,我就吃...”
“爱吃不吃!我敬你是榆安县的县令,特意给你煮的面,谁知道你如此不识好歹。”
拒绝了狱卒的面条之后,顾炎钧将腰部的绳索缩的更紧了一些。
嘴里还碎碎道:
“贺承宣,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真的饿死了...”
牢房高处小窗照进来的阳光,从牢房东边一直挪到了西边。
直到光线消失,夜幕降临。
顾炎钧也终于在饿了将近两天后,脱水昏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股肉香袭来...
“顾县令,顾县令...”
睁开眼睛的时候,顾炎钧看到的是一柄点燃的蜡烛。
还有那满脸笑容的狱卒。
“做什么?”
“我给你带了烧鸡和青州酒,快起来吃点吧,要是你死在这里,我这个狱卒也就干到头了。”
说着话,狱卒扯下一根鸡腿,塞进嘴里就吃了起来。
“你看,我吃了,肯定没问题。”
“好......”
顾炎钧太饿了,他接过狱卒递过来的另外一只鸡腿,作势就要啃起来。
就在那鸡腿即将落到嘴里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喊叫:
“顾县令!住嘴!”
短瞬间,理智战胜饥饿,顾炎钧意识到这烧鸡有问题。
他皱起眉头,用狠厉的眼神看向狱卒。
接着,就听贺承宣命令道:
“来呀!给我把狱卒拿下!”
“是!”
两名府兵快步向前,迅速控制了狱卒,并卸下了他的刀具。
“说吧,是谁让你下毒的?”
“没有啊,大人!没有下毒啊!”
“还敢狡辩?”
站在贺承宣身后的晴儿上前一步,将一包散开的毒药递到狱卒面前。
这时,正在验毒的府兵也将那发黑的银针拿了过来。
“府台!酒肉都有毒!”
贺承宣冷哼一声,随即再次问道:
“招还是不招?”
“府台,我...我不敢说啊,他们威胁说,我要是敢讲半个字,就把我家人全都杀了。”
这样的威胁太过普遍,但却十分有效。
顾炎钧撑着腰从草席上坐起,咳嗽了两声之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怕他们,难道就不怕贺府台?”
“蓄意谋害朝廷命官,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谋杀官员,会被判以凌迟或斩首,并会株连家族。”
狱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
他一会儿对着贺承宣磕头,一会儿对着顾炎钧磕头。
嘴里不停说道:
“是刘管家,是刘管家让我做的啊,毒药也是他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