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虱子》:桂英和阿斑
床褥长虱子,我母亲每隔几天就拿烧水,把被单、床单、衣服都烫过,也只能平静睡两晚。几天后,跳蚤又出来咬人,咬到清晨四点多,才喝饱血回巢。每晚虱子咬大腿、咬腰,时间越久,越杀不死,非常可怕。
那阵子,我母亲异常烦躁,骂我,也骂父亲。他其实有抓虱子,一只只抓,但臭虫很会跳。每成功打死一只,他就很高兴。
为了找虫卵虱巢,得花许多力气,徒劳无功。又白花钱买药,欠药店钱。我们不得不丢掉许多东西,那些有跳蚤的草席、床褥、枕头,全不要。才搬来这栋半山芭烟铲巷里的沙丁鱼楼,换过一批新的寝具。我十七,陈桂英,在吉隆坡文良港[1]出生,到现在已经跟家人一起搬家过五次,到处都遇见像我们一样的人。一家大小,拎着盆桶、衣服、枕头,全家出动,搭车,包一辆车,找人借摩多,跑上跑下来来回回,都习惯了,聚散浮萍。
我母亲又得拼命工作,日忙夜忙,得闲死不得闲病。收工回家还要洗衣,有时洗到凌晨一两点,真的很想哭,每天头一碰到床就立时睡死了。她常说,七个孩子,连一个不见都不会知道。
母亲去打散工,我也跟着去,像小工人,忙着洗琉琅[2]、摘黄梨[3]。
黄梨场在吉隆坡郊外的大马路边,有辆车载我们去。很阔,无得遮荫,头顶太阳热,从地面也有热气往上烘。
身体在高温里,汗滴睫眼,常看不清,刀一挥就割伤手,手套用不到三两天就给割到破破烂烂,手脚伤痕累累。
洗琉琅洗到屎忽向天[4],钱还是左手来右手去。手停口就停,要自己做自己食。我如果不去做工,在家要负责炒菜,跟二妹桂凤一起,炒豆芽豆角炒虾米,两钱素鱼,拿555簿子[5]去杂货店赊账,买米买酱油,欠多了,很丢脸,不想去,就换三妹桂丽去,桂丽十二岁,她再不能,还有四弟国豪与五妹桂秀。
我十五岁就去饼干厂工作,日薪才一沟八毛钱[6]。搬来沙丁鱼楼后,某日我送洗烫好的白布去红欢阿姨的理发店,那边有个男人,问我,要不要去麻将馆工作,薪水一天三块钱,冲茶扫地,外加开桌抽佣。
我就去了,为什么不,不用扛汽水,还可以穿漂亮衣服。留在家,我一直只是当小保姆,桂云才刚学会走路,爬上爬下,怕她自己开门,摔楼梯,怕她被坏人抓。我很闷,想往外跑。
父亲却老跟人说我是去那边做帮佣,他好像觉得这不是正经的工作。
但生活很难正经,尤其在这栋沙丁鱼楼里。三更半夜,跟母亲一起洗衣、晾衣,有时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个玩到很迟才回家的杂工说话。他们常说嫖妓的事,说妓女怎样毛黑黑,奶几大。下楼冲凉时,还大声唱歌,哎呀呀,宝贝心,我抹除你衫,帮你除邪魔。
无论住哪里,我们都只有夜里才得空洗衣。衣服尽量晾三楼的大阳台或二楼墙外竹竿,不够位才晒后巷。不过,天亮后,后巷总有人经过,倒霉的话,会有烟鬼故意烧个洞。另一个麻烦是阳台堆了很多杂物,常常有老鼠。三更半夜、凌晨一两点,我们常得一边晾,一边抓扫把和哩哩骨[7]扫帚赶老鼠。
暴动前一晚,青蛙很吵,深夜,从未听过蛙鸣这样响,蛙鸣盖过了鼾声,连楼上楼下的说话声都听不到了,像山雨欲来,好像整条烟铲巷前前后后的草丛沟渠里,都有青蛙在出门,我们整夜好像睡在蛙池荷叶上。
十三号,星期二,我照样去上班。我弟弟陈国豪十岁,骑脚车去我们外婆家,途中曾停麻将馆,喊一声,家姐家姐,我就出来,看他在店前路旁的泊车空位,滴溜溜回转圈。铁马很高,他很瘦小,如羽毛般轻盈。
什么预感都没有。
那天傍晚,发生暴动。我提早回家了,麻将馆不知为什么,才三点多就说关门收桌算钱,不做了,回家、回家。接着就戒严。
我们家,起初只有我,和妹妹桂凤、桂丽、桂秀、桂莲和桂云六人。母亲去工地还没回。我们吃完了那天早餐买的椰浆饭鸡蛋糕,之后,整天就没别的吃。第三晚,父亲像贼一样,从后巷爬上二楼,乌索索,又很臭。我们看到他回来,总算有点开心,松一口气。他说,一直躲沟渠,躲木板锌板后面,躲工地,跟老鼠蟑螂一起,差点给咬烂脚趾,现在能回来算幸运。
后来他问,国豪呢?
我们答不出,他就脸色一变,慌了,糟了,糟了,第三第四晚,气氛又很紧绷,听到枪声,我们不敢靠近窗口。跟我们同一层楼,有个做三行工[8]的阿哥,死了,尸体掉在楼下五脚基大门口,他老婆跟孩子,只来得及看一眼,都来不及搬进屋,军人的枪柄就啪啦啪啦拍打过门,宣布戒严。第三天早上,外面声音稍歇,她才偷偷下楼去,从门缝边偷看,外面已经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尸体被收走了。一直在哭,压低声音,半夜里,外面一旦安静,就能听到,丝线般幼细的啜泣声,凉透心底。我们本来一直努力不去想,没事的,没事的。桂凤一直这么说。晚上,我梦见整家人都在逃,一路上有断臂,有断头,突被一堵墙挡着,我爬呀爬,抓到手指出血,痛彻心扉。看见底下有个认识的人,剖腹跌肠血淋淋,我大哭,但幸好有看到观音,不知怎地那堵墙又变成悬崖,我人在窄小山径上,背靠陡峻险壁,前面则雾气缭绕,深渊无底,观音浑身白白,有莲花一枝,说保佑你,送了我一枚桃子,我想接手,就醒了,那桃子好像沉入我枕头底。
醒来,口渴肚饿。沙丁鱼楼租户尽管平时吵架,这时候,倒还是能分粮食吃,向来在庙里工作的两个老姐妹,在楼下厨房煮大锅粥,她们刚好前几天从庙里带回来,收了一大袋人们拜神留下来的糯米糕、大大粒的红色面龟,配粥吃。你们够吗?一直问。我们说够,虽然还想要多一点,粥很稀,很难饱,饿得昏昏沉沉。桂云那时嘴唇出疹,蜘蛛撒尿,脱皮很严重,看到血丝,感觉她肚腹大大,四肢瘦小,睁开眼时,也眼神黯淡,只能啜粥水。她躺在我们之间,我很怜惜她,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无法保护她。
蕉赖外婆家屋被烧了,没有人逃出来。除了阿清姨和阿安三舅。三舅刚好在马来甘榜[9]修理电视机跟看天线。那家男主人,五点多六点时出外买餐回来,神色紧张,说有华人男孩子在路口被杀,很多三星起阿莫[10],你别出去。几分钟后就戒严了。
阿安三舅在马来人家里藏了一星期。到第八天,收音机播报吉隆坡上午解严放宽两个钟[11],他才出来,回到蕉赖。
没有家了。塌落的锌板下,阿姆[12]坐的躺椅侧翻,人窝在木扶手边边,烧过的身体变得很黑很小,她在火中,也许是窒息昏迷中去了另一个世界。其他人聚在客厅里、橱柜旁边,有九个家人,除了排行第七的阿清姨没看到,都被砍过,烧过,即使手无寸铁,很幼小。两个外甥女,大宝九岁、小敏八岁,跟舅母,三个人紧紧抱着。大舅倒在前厅,最近大门,手跟腿,支离破碎,好像凶手最憎他,剁过烧过,焦肉翻起露出骨骸,骨头还是白的,都靠他手指上的婚戒才认出他,拳头紧握,移动时,手指剥落,指环竟哐啷掉出来。
三舅想找仵作佬来埋葬,都说不行,得报警,一报警,军人就来收回了,不会给回家属的。
又多几天,三舅舅又去,他想找照片,看能不能找到重要文件、纪念物什么的。满地灰烬。他在屋外大沟渠,看到一只不知谁掉的,十号半蓝带白色拖鞋。在我们租来的屋,坐在我们房间里一张张叠起来的床褥边,跟母亲相对,说,为什么,不过都聚在屋里,从来都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有个女人,拜菩萨的,会给人烧灰水顺便看掌相,她说那个走了的孩子,已经投胎了,你不要担心。倒是孩子的妈,你这一生有三次灾难,尤其要防五十一岁,还会有一次伤心的事,但过去之后就可以平安如意,一直活到八十岁。
阿斑瘦小黝黑,天生卷发,浓眉大眼,颧骨也大,不大像华人。胡须满脸,脸长得有点像猴子。
第一次看到他时,还是三月初,我正背着母亲洗烫好的干净衣服,要去交还顾客。
途中经过一辆停在人行道上的啰哩[13],忽有沙土掉落。我昂头看见一个男孩子在啰哩上耙泥。耙泥这份工,是得把啰哩载的泥沙给拖平,稍后要盖上防水帆布,啰哩才能开车上路。我就喊,喂,弄脏我衣要赔的。他停了,居高临下望我,咧嘴一笑,满嘴牙尖尖。
四月,我转做麻将馆后,帮顾客买烟买水,常去三岔路口大叶婆树下的冰水档,那里有卖椰水甘蔗水ABC红豆霜[14]。又遇见耙泥仔,一双眼布满红丝。很多人,得等,我一直看他,他发现了,也回看我。
今天没送衣?
不送了,你对眼怎那么红?
烧焊,给焊屎弄到眼。
没有眼镜吗?
老板没给。
他瞳孔好黑好黑,睫毛又浓,天生的眼描线,像女人的桃花眼,只可惜满眼红丝。
我有,我说,麻将馆以前的看场留下来的,你要不要?
我找上他工作的铁厂,亲自送去给他。
他同事很会说风凉话。比如烧焊时给什么东西溅飞入眼,其实很严重,他们却会说“焊屎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笨蛋连烧焊都会烧到眼”。
不过那些人眼睛都很难看,长得跟屁一样。
后来,大叶婆树下发生了捉奸事件。卖冰水的女人趁丈夫不在时跟德士佬[15]幽会,被一群男孩子骚扰。冰水档关了。我们转往正华茶室买奶茶买咖啡买烟买包,仍然会碰到对方。
偶然走在路上,发现他不知何时跟上来。街场路总是一下子就走完。他天生卷发,看见他发脚像鱼尾贴在颈项后面,我说,你头发很长了,他就知道我注意他。
你是哪里人?我问。他说,哪里有工就哪里人。有什么特别,我们谁不是这样。我住过怡保路、士拉央新村、增江新村、甲洞森林局前面的甘榜,住过高脚屋、菜园屋、孟加拉屋,一直搬来搬去。屋子要拆,有虫灾,火灾烧光一年不到盖起新的我们又搬回来。你呢?
他说,他们家也是搬来搬去,抱几件衣服几个盘杯,在山芭地,绕着森林搬家,最后一次是在乌鲁冷岳,帮私人农地工作,种木薯香蕉花生。父亲是广东人,出生纸母亲种族那栏放lain-lain,其实是原住民,父母以前在霹雳州认识的,但她确切来自哪里却不知。阿斑六岁时,妈妈就跟人跑掉了,之后,更加不知。母亲讲的话,阿斑只记得一些些,赫,是你,嗯,是我,波,是美丽。跟马来文不大一样。
一九六八年,雪兰莪州务大臣拿督哈伦说森林边的农地都是非法占用。六月,县长下令用铲土机推倒这些非法农场,没了工作,他们父子俩就离开,来到吉隆坡。
来到吉隆坡,他老豆[16]就踩三轮车,住暗邦木屋区,鸡寮屋。鸡寮屋不养鸡后,那业主把它改成锌板屋出租,给人住。屋子矮,不通风,又热,只有后半部才铺西敏土[17],屋前方是泥土间,踩到硬硬实实,但雨水一湿就变回软绵黏黏。
那栋冰水小贩的屋子,也搭在大叶婆树下。前面近路边的摊档卖红豆冰甘蔗水,桌上有一台刨冰机,隔多几步在大叶婆树后面,就是他们一家人住的亚答屋[18],只有一边是木板,三侧都是薄藤墙,墙是那么薄,好像一推就会倒。不知怎么防雨,一洞一洞。枯叶落下来,覆盖遍地,地上还可以看到黑泥土,有几块大砖大石板嵌在泥中,求其让双足可以在上面走来走去。早上他们会用长柄扫把扫走落叶,开始做生意。
捉奸的那群少年,当中最小的才十岁,最大的十七岁。他们窥伺她动静很久了,那晚终于等到契家佬[19]德士停树下,而她丈夫不在。他们就出发。一堆人都在找位置,眼睛凑近薄墙,边偷看边笑。
有看到什么吗?什么也没,乌乌暗暗,徒给蚊子咬。后来听见屋里传出骂他们的声音,等我出来挖你眼睛,他们就作鸟兽散,钻过新村小路,一路喊,抓猴啊、抓猴啊,一直笑。
有些女人说,这班男仔很坏呀,做了过分的事还到处去讲。其实很少人站在他们那一边。有个送煤气的男人说,当然要教训一下,峇鲁[20]知做人要有law,不然想做就做好似猪公猪乸。有个杂货铺的女儿,十四五岁,一副很懂的样子,不懂学谁,说,我们华人是不会这样的,马来女人死了老公还可以再嫁,华人哪里会。
大叶婆树下的刨冰机从此收起来。冰水小贩离婚了,搬去淡江新村,继续跟啰哩南上北下。他老婆跟契家佬一起,双宿双栖,住半山芭后面的木屋区,搬来搬去,全都住不远,说不定还会在哪里遇到的。女人本来在大华戏院外面,摆档卖ABC红豆霜波波喳喳,才做一礼拜多就戒严,不见踪影。到七月,有人在歌梨戏院外面遇见她,还是卖ABC红豆霜波波喳喳。两个女儿跟她。
说和平如常,其实一厢情愿。气氛变了。有好几周,沙丁鱼楼的许多租客不跟马来人买椰浆饭。到了七月,榴莲出来时,又说不知榴莲有没有下毒。收音机的播报员与报章新闻,千篇一律。救济多少钱、多少米、多少斤的干粮面粉。救济品已经送达哪里、谁捐款、哪个中心接收。
在咖啡店,在药店,大家谈的,就像盖在底下的阴影撤翻上来。听说,有十个泥水工人,有男有女,在八打灵酒厂附近工地,戒严第一晚,急着回家,刚好来了一辆巡逻军车,纷纷排队上车,想让军人护送,之后,人间蒸发,从此没人再看到他们。
又听说,秋杰大路上,有个女人,看到自己的家,像纸屋那样烧,舍不得走开,一直哭一直看着,就被开枪打死了。
一个从班台英达来的华人警察,在暴动后第二天,去“六间店”屋的废墟地,他看到冲凉房水池里,四个老人小孩,抱在一起。眼睛在水下还是睁开的,想帮死者盖眼睛,伸手进水里,水都还是烫的。
七月里,纵火案此起彼落。
大白天,早,晚,有时一日数起。烧空屋,烧住屋,烧工厂,烧街边水果摊,咖啡档。有时连鸡寮也烧。烧停放路边过夜的车,到天亮只剩下个空焦黑车壳。
犯人总是捉不到,到处都是木板屋,一个人静静地走过,把点燃的椰衣、浸火水的碎布,抛上屋顶,就会烧起来。怡保路,蕉赖路,瓜拉冷岳双溪浪,整个吧生谷,到处都有火星飞上屋顶,烧巴刹[21]铺位烧理发店,鬼火蔓延全国,这么多单[22],容易到真像是举手之劳。
七七四十九天,叶金英梦到火。金黄色的火舌从门缝底下窜入屋,烧掉了衣橱跟衣服,火烧到女儿们的脸、发辫与裙子。烧着阿妹的小说,烧着哥哥的帆布椅,他就整个人跌进火焰里。火吞噬饭桌。
国豪好瘦,好苍白,好像没吃饭,他说妈妈妈妈不要担心,我会回魂转世。
去煮饭,煮到一半,一片燃火冥纸,在屋里飘来飘去,怎么都抓不着,竟掉到手臂上,心一颤手臂本能一挥,火焰就烧着窗帘。妈妈、爸爸、妹妹和弟弟,全都在楼下,一眨眼就换成旧家,等开饭,外面劈里啪啦,有刀,戮进戮出,在烧屋砍人。桌上一盘血胎膜,炉上烧开水,刚接生。
声声沙哑,所有的人喉咙都被割破了,说,你回去呀,回去呀,别来这里。
叶金英一睁眼,还是得爬起,点火,吹火,煮水,煮饭。这里一家一个炉坑。各用各的。不开伙食的那些租户,要付的租金就少。
每隔几天听到火烛消息。你有什么可以依靠,如果火落屋顶。以前,叶金英一碰到枕头就会睡死,现在,她睡不着。脑海忙碌碌转,家里有哪个起床下楼上厕所了,她更加睡不着,睁眼等,等到上厕所的回来,叶金英就起身,去查门锁,看有没有关紧,查了又查。
看见丈夫猛抽烟。想骂他烧钱,却不知为何恍惚起来,看着他走进走出,也不知为何反应慢半拍。好像心跟身断了,好像灵魂被斩,魂魄不齐。看着他人影开门出去,话才终于浮出喉咙,是要叫他出去外面抽。不知为何,他越抽越凶,抽得两颊发黑,好像被烧的是他自己。到晚上,他伸手过来摸她奶,她就拨开他手。他转身躺回去,整夜张大口睡觉,很重烟味。
注释
[1]马来文地名Setapak,位置在首都偏北,直译其意,可为“一个地点”或“一步”。
[2]洗琉琅是指人在水中,淘洗出锡米的工作。双手捧着一个“琉琅”,琉琅通常是木材制成的大盘,形状像锅。工人掏起河沙,放进这锅盘状的琉琅里,连沙带水,在水里轻兜旋转。由于轻的杂质会浮在水上,水力就会把杂质甩掉,剩下较重的锡米沉淀盘内。
[3]黄梨,即菠萝。
[4]屎忽是屁股。人在水中洗琉琅,得弯腰上半身俯近水面,臀部翘高。
[5]一种巴掌大小的单线簿子,封面上印有555字样,20世纪60、70年代间仅售五至十仙。商家推出时主要给顾客记录赊账。
[6]“沟”:广东话发音(kaul),有时也写成“扣”,与闽南语“箍”(kho)发音相近,华文“块”,马来西亚货币“元”的单位,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始规定为“零吉”(ringgit),2004年后又改为“令吉”。“毛”是分、仙(cent)。
[7]哩哩骨是椰叶骨做成的扫帚,这俗称来自马来语(lidi)。把椰叶收集了,削叶取骨,扎成一束,就可作为打扫工具。
[8]建筑装修业的俗称,包含木工、水泥工与油漆工。
[9]马来话,乡村。
[10]三星,马来语(samseng),流氓的意思。阿莫,马来语(amok),意指疯狂、杀人狂,失控且危险。
[11]两个钟指两小时。
[12]广东话,母亲。
[13]载货卡车。
[14]ABC来自马来文ais batu campur,意思是加了碎冰沙的红豆霜。
[15]出租车司机。
[16]广东话,父亲。
[17]水泥地的俗称,来自英语(cement)。
[18]以亚答(attap)叶盖成屋顶的房子,常见于东南亚。亚答树属水椰科。
[19]广东话,契家佬指已婚女人的情夫。
[20]峇鲁是马来语(baru),意指“才”。
[21]菜市场。
[22]广东话,“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