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苏梦瑶坠崖，搜救队连续一周，一无所获。
警方定论：意外失足，生还希望渺茫。
杨毅华站在苏梦瑶空荡荡的公寓，第一次感到这几十平米的空间，竟比他任何一处豪宅都更像一个冰冷的囚笼。
空气里，那股廉价洗衣液混合着淡淡书墨的味道，钻进鼻腔，刺得他心脏阵阵抽痛。
林若雪来了，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眼角还挂着泪痕。
「毅华，我知道你难过，」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但人死不能复生，搜救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会尽力……我们还要顾及公司的股价和即将到来的发布会，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影响太多。」
杨毅华猛地抽出手，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他曾以为纯洁无瑕的“白月光”。
她的话语里，没有半分对逝者的悲悯，只有对利益的算计和对舆论的担忧。
他甚至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外人？”杨毅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在你眼里，她只是个外人？”
这些天，他派人暗中调查了苏梦瑶在剧组的遭遇，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林若雪指使或默许的刁难，此刻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想起，有一次林若雪娇嗔着抱怨苏梦瑶“不懂规矩”，事后苏梦瑶的手腕上就多了一块青紫。
原来那不是苏梦瑶笨手笨脚，而是林若雪的“敲打”。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一直珍视的“纯良”，此刻看来多么可笑。
他开始翻看苏梦瑶留下的东西。
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最多的就是专业书籍和厚厚的笔记。
在一本《细胞生物学前沿》的扉页，他看到苏梦瑶娟秀的字迹写着：“星光不负赶路人。”
他甚至找到了那张被他亲手撕碎，又被她一片片小心翼翼粘合起来的录取通知书，虽然字迹模糊，但那所顶尖大学的名字依旧清晰。
他第一次去认真了解她所学的专业，去想象她曾经在实验室里专注的神情，去理解她对科研那近乎执拗的热爱。
他意识到，自己亲手碾碎的，不仅仅是一个女孩的梦想，更是一个可能改变世界的、闪闪发光的灵魂。
而他，曾轻蔑地称之为“不值钱的替身”。
他的助理，一个跟了他多年的老人，在一次汇报完搜寻无进展后，忍不住开口：
「杨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苏小姐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不像林小姐那样众星捧月，但她很安静，也很努力。我见过她好几次在您离开后，默默地把您弄乱的办公室整理干净，甚至……还帮您泡好您常喝的茶。」
「她看您的眼神，虽然总是躲闪，但偶尔……带着一种很复杂的光，不是单纯的恐惧，也不是贪婪。」
助理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杨毅华心上。
他开始疯狂地回忆，回忆那些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服务”，回忆那些被他忽略的、苏梦瑶眼神中细微的情绪。
是啊，她明明那么怕他，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分外之事？
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二十万？
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悔恨”的情绪，像藤蔓一样将他紧紧缠绕。
他解除了和林若雪的婚约，不顾她的哭闹和杨家的施压。
他像个偏执的疯子，日复一日地派人去那片海域搜寻。
他告诉自己，苏梦瑶一定还活着。
他要找到她。
然后呢？
然后，他要跪下来，求她原谅。
尽管他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坠落的失重感只持续了几秒，随即被冰冷刺骨的海水彻底吞没。
咸涩的液体疯狂涌入鼻腔和喉咙，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但比身体更痛的，是心底那片死寂的绝望。
杨毅华，林若雪……他们的脸在我眼前交替闪现。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还没有让他们付出代价！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我拼命回忆着坠崖前用发夹划开绳索的触感。
手腕处传来一丝松动！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冰冷的海水中向上挣扎，像一条濒死的鱼。
肺部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远处隐约有搜救船的灯光和呼喊声，我下意识地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体力渐渐不支，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沉入海底时，手触到了一块粗糙的表面——是一块漂浮的木板，或许是哪个沉船的残骸。
我死死抓住它，任凭海浪将我拍打。
夜色浓重，寒意刺骨。
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以为自己终究难逃一死时，一束强光突然从不远处扫了过来。
那光芒如此刺眼，又如此……像救赎。
一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识别标志的豪华游艇，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海面上。
它缓缓靠近，我甚至能看清甲板上站立的人影。
「捞上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海浪的咆哮。
冰冷的手臂将我从海水中拖拽上船。
温暖的毛毯裹住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一杯热姜茶递到我唇边。
我大口地喝着，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暖意。
当我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人时，不由得一怔。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约莫三十几岁，容貌精致，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悉人心。她的腿上盖着一条质地考究的羊绒毯，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丝毫不减她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
「苏梦瑶，对吗？」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她却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和……莫名的熟悉感？
「别紧张，」她端起面前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我对你的那些‘故人’，也没什么好感。」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岑羽薇。」
我戒备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岑羽薇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放下酒杯，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杨氏集团近期的股价走势图，以及几个正在进行中的、看似与杨毅华或林若雪相关的商业项目的资料。
「看来，杨毅华的品味还是那么糟糕，」岑羽薇语气平淡，眼神却骤然变得冰冷，「总喜欢把珍宝当垃圾，又把一些虚有其表的废物捧在手心。」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探究：
「他为你那二十万的‘卖身契’，设置的期限是多久？三年？还是五年？」
我瞳孔骤缩，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岑羽薇仿佛没有看到我的震惊，继续说道：「苏梦瑶，不，或许我该叫你……未来的岑郁星。你有没有想过，亲手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甚至，更多？」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抛出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诱饵：
「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杨毅华和林若雪的‘小秘密’，我想，你一定会很感兴趣。比如林若雪那个所谓的‘白月光’身份，背后又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
「你想不想，亲手把这些东西，一件件，当做‘回礼’，送还给他们？」
海风吹过甲板，带着咸湿的气息。
我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心中翻江倒海。
她是谁？她为什么要帮我？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也像一把复仇的利剑，递到了我的面前。
苏梦瑶已经死了，死在那片冰冷的海里。
现在活着的，必须是岑郁星。
一个能让他们为过去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岑郁星。
我接受了岑羽薇的提议。
或者说，在那样的绝境下，我别无选择，也心怀渴望。
苏梦瑶的名字，连同那段屈辱的过往，一同被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
从今往后，我是岑郁星。
岑羽薇为我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
脸上的划伤，手臂的骨折，在一次次痛苦的手术和漫长的康复期后，渐渐愈合。
镜子里的容颜，既熟悉又陌生。
那颗曾被杨毅华无数次凝视、又无数次嫌弃的泪痣，在最后一次修复手术中，被彻底抹去。
也好，不留半分过去的痕迹。
岑羽薇动用关系，为我伪造了全新的身份，并成功将我送入了国外那所曾被杨毅华亲手撕毁通知书的顶尖大学，攻读我曾魂牵梦萦的生物科学硕士学位。
她说：「你的才华，不应该被任何人埋没。去飞吧，飞得越高越好。」
最初的日子，是炼狱。
身体的伤痛尚未完全平复，坠崖的噩梦夜夜来袭。
杨毅华冰冷的眼神，林若雪得意的嘴脸，像跗骨之蛆，纠缠不休。
我将所有的痛苦和恨意，都化为了学习的动力。
图书馆成了我的第二个家，实验室是我唯一的战场。
五年，我几乎是以一种自虐般的方式，疯狂地汲取着知识，弥补着被荒废的时光。
我的导师，一位诺贝尔奖的提名者，不止一次惊叹于我的天赋和拼命。
他说：「岑，你是我见过最具潜力的学生，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我只是笑笑，眼底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对理想的执着。
岑羽薇与我的关系，也在这五年中，从最初的施救者与被救者，逐渐转变为亦师亦友的亲密盟友。
她教我商业运作的规则，教我如何在衣香鬓影的社交场上游刃有余，教我如何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
她偶尔会和我一起分析杨氏集团的财报，指出其光鲜外表下的潜在危机。
「杨毅华这两年似乎不太顺，几个重点投资的项目都出了问题。」她端着红酒，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刀，「看来，没有了你这个‘好用’的替身，他连带着运气都差了不少。」
我明白，这其中少不了岑羽薇在暗中的“推波助澜”。
通过新闻的只言片语，我也了解到杨毅华在我“死”后，变得愈发颓废和偏执，而林若雪的星途也急转直下，丑闻缠身。
这些消息，没有在我心中激起太大的波澜。
我更专注于打磨自己这把复仇的利刃。
五年期满，我以多篇高质量论文和一项突破性的科研成果，提前获得了博士学位。
我的名字——Dr.岑郁星，开始在国际生物科学领域拥有了一席之地。
毕业典礼那天，岑羽薇亲自飞来参加。
她看着我穿着博士服，自信从容地站在台上接受嘉奖，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典礼结束后，她将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国内明城生科研究所的特聘邀请，以及一个与杨氏集团目前正在研发的新药项目有直接竞争关系的科研项目主导权。」
她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询问：「准备好了吗？回去，给他们一份‘惊喜’。」
我接过文件，指尖微微颤抖。
五年磨砺，利刃已成。
是时候，让那些曾经践踏我尊严的人，尝尝被碾压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