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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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谭妄

没有月没有光亮的夜里总会带给人些许的不安。有人说,人类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向往着光明,害怕着黑暗,却又会在黑暗里找到莫名的安全感。

薛梵长身在黑夜里,手上是盛着伤药的托盘,他站在这更深露重的夜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最终也还是抬步进了屋子。

屋里的烛火很是微弱,小雀蜷缩着身子窝在方丈的身边,像是寻求安慰的孩子。老方丈满身的狼狈,遭受毒打的痕迹虽被小雀整理,却还是掩不住一身的伤痕累累。小雀的后背,血迹渗出很少,像是先前的药膏终于起了作用,可任谁都看得出,小雀身上的伤虽好了,心上的伤却更重了。

薛梵轻手轻脚的来到他们身边,又用药膏给方丈清理了伤痕。他看着仍旧蜷缩一团的小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或许是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或者他知道,但是他说不出口,反正不管是何种原因,薛梵就只是安静的看着蜷缩一团的小雀。

“身伤不若心伤痛,不言难明不语心。施主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薛梵停下准备离去的脚步,转身又看了看蜷缩的小雀,眼神变了几变,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方丈既然已醒,薛某心事也就放下了,对于今日之事,是薛某之错,改日必当补偿!”

对于薛梵的离去方丈似乎早有预料,只叹世人看不破,一意孤行,宿命轮转。

“痴儿啊!痴儿!”

方丈合十的双手轻抚着小雀,眼中带着悲悯,小雀蜷缩的更紧了,眼角隐隐有着光泽。

这夜,原本该是薛梵陪伴沫挽的时候,这夜原本该是沫挽享受温暖的时候,可是,这夜,方丈遭遇毒手,所有看守的护卫全都被调离,小雀心伤憔悴,祝晓更是离她而去。除去最开始沫挽病情发作的时候,薛梵就再没有进入沫挽的闺房。

碎了一地的白瓷,就像她碎了一地的心事,密密麻麻全是悲伤!

沫婷半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手上的点点鲜血,更显得这碎片惨白的惊人!

“怎么回事?沫婷别捡了!有下人来作就好了,女孩子家,好端端的一双手,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薛梵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沫婷半跪着,手上血迹斑斑的捡着碎片,而沫挽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婷婷起来吧,别再捡了,下去包扎一下伤口。”

“是!”

沫婷见沫挽有所好转的心情,也便欢欢喜喜的下去包扎了。

总得来说,沫婷虽是一个任性且刁蛮的孩子,但却不能算是一个坏人,只不过走错了路,选错了方向。

“今天的事我也听说了,婷婷也是为我着想,都是我的错,阿梵你不要怪她,她还是个孩子,要怪就怪我吧!”

“怎么会,你不要多想,现在好好休养身体才好,我会想办法让你痊愈的,就算是欺君我也在所不惜!”

还是那副温暖的脸庞,还是那个温暖的胸膛,还是一样让人坚信的话,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可又似乎并没有哪里不同。沫挽觉的她与薛梵越来越远,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时间,他们之间终于还是隔了一道沟壑,深深浅浅,遥隔两端!

薛梵眼里闪过轻斥,他不是没有愤怒的,就算是再怎样刁蛮任性的孩子也不可能会对一个老者下这样狠毒的手吧?一句还是个孩子就像勾消所有这怎么可能?他的眼里闪过愤怒,可那也不只是对沫挽的,更多的则是对自己。都怪自己无能,所以才会让沫挽如此痛苦,所以才会……都怪自己没有本事!

“你长途跋涉多日,今日又平白生出了这些事端,累得你来回奔波,阿梵你还是早些去休息吧,其他事情不急。”

沫挽有些心疼的劝,她说的没错,薛梵这一路的押送,时时刻刻提防着别人偷袭,精神早已有些疲惫,今日又遭受此番的变故,也确实是困顿了许多。

薛梵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嘱咐了沫挽一番,变转身离开了。

经过关押方丈的屋子,一众守卫再未敢擅离职守,兢兢业业的守着。屋内方丈还是盘坐着诵着佛经,小雀也已经醒了,安安静静地听着方丈讲诵佛法。薛梵微微顿足,便转身离去,夜安静的连虫声都有些低不可闻。

越州城的大街,小烛愤愤不平。她怎么也没想到方丈会遭受到如此的意外,一把老骨头怎么会有人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她那叫一个气啊!

“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我非打得你满地找牙!混蛋!”她碎碎的念。

只不过一个转身,小烛便吓了一跳,一个脸色阴沉沉的人就在她的身后。

长长的街道,幽暗的看不见太多的光亮,突然间一个阴沉的怪人静静地站在你的身后,一般人都会吓一跳,这是人之常情;然后跳脚再开骂,这属于颇为有胆气的人;再然后,硬缠着让那人赔偿,这就有些说不过去,属于无赖行为了吧!

谭妄不过是回家回的比较晚,走路又比较没有声音而已,谁知道半路上遇到那么一个疯子,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跳脚也就算了,偏生还赖上自己,硬说自己吓到他了,要赔偿他。先不说一个男子这样小气,就说自从修罗之名传出去之后,还从没有人敢让自己赔偿呢,这人是外来的吧,还真是有趣!

谭妄笑笑,看着黑黑的夜空,也不知那人知道自己便是那个鬼修罗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诡异的神色明晃晃的在他脸上一闪而逝。不过再怎样的明显,在黑暗的晚上,也看不清楚。总之,他便就这样带着随手捡来的陌生男子回家了!

小烛当时也不过是想找个留宿的地方,再想办法去救小雀和方丈,她也不过是随性的找了一个倒霉鬼,可是没想到,到了倒霉鬼的家后,发现这倒霉鬼长得还真的不错,虽没有小锦他们那么帅,但在人类里面还算不差的。

“喂,倒霉鬼,你家还挺大的,就是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有个看家老伯和一个做饭的大娘,不过时间太晚了,他们都睡下了。你住的地方就在左手边的第二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去歇息了。”

说真的小烛有些惊讶,还从没有人这样随意的带一个陌生人回家,再轻描淡写的放他随意活动,好似他带回来的根本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死物,随意安放一处地方便就可以了。

早都说过小烛现在的心情很是不好,自从出了云水寺,似乎除了最早几天的好奇,最近几天就格外的不顺,先是自家的小麻雀傻乎乎的替别人受伤让他很不爽,再就是小麻雀还木头脑袋似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最后就是那个叫什么薛梵的让人恨不得杀了他的混蛋,竟纵容别人毒打大和尚!大和尚虽说不是自己的同类,但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敢欺负他的人!小烛想,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认识自己!

先前的事让小烛窝了一肚子的火没消,而今看着眼前紧紧关上的门,小烛觉的自己要是再不做些什么自己就要被气爆了!

咚!

小烛一脚把门踹开,看了看有些吃惊的谭妄,她瞬间觉得气消了些许。

谁让你遇上小爷我,算你倒霉,小爷我心情甚是不好!

谭妄无比惊讶的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外来者,眼睛里闪出了危险的光,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这是谁的家?在下收留阁下已属仁至义尽,阁下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来者便是客,哪有客人还没有安顿好主人便去休息的道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谭妄揉了揉跳动的眼角,甚是不耐的说:“你想怎样?”

“我饿了!”

你敢不敢再说得理直气壮些!

谭妄无奈的把小烛往厨房带,谭府里一片漆黑,不像薛府的灯光点点,既没有按时巡逻的护卫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婢女,连个烛火都没有。

“倒霉鬼你家这么大,怎么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

谭府虽比不得薛梵,却也不小,却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这就不得不让人惊讶。

“是有两个小丫头,不过早已经歇下了。”谭妄打着哈欠不在意的对小烛说着。

“是吗?”小烛略显怀疑的问。谭妄却是不管她,信与不信是别人的事,管自己何事,何必在意!

没一会厨房到了,谭妄要离去,小烛却拽住了他的衣衫,气鼓鼓的看着他。

“来者是客,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丢下不管我!”

又是‘来者是客’,谭妄看了看拽着他的手臂,又看了看昏暗的厨房,转眼再看看被保护得很好的小烛,‘必定是哪家任性的公子哥’,他想。谭妄觉得若是不管小烛那他必定不会让自己睡个安生觉,让小烛自己动手……他看了看小烛被保养的很好的手掌,估计很困难!也不知怎的,他觉得往日里厨房大娘做饭好似也不难,于是就留了下来。

一刻钟之后

“你在干嘛?”

又一刻钟过去

“你行不行?”

再一刻钟过去

“你到底会不会!”

“……”

“……”

“不会”

小烛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她夺过谭妄手里的刀,抬手就要落……

“横着切还是竖着切?”

“……”

“……”

“横着!”

“你确定?”

“确定”

乒乒乓乓!

“倒霉鬼!横着你个头啊横着!”

“那就竖着!”

“你!你……”

……

一段时间过后

小烛花着脸献宝似的把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面放在了谭妄的面前,柔和的烛光下小烛满脸期待的看着谭妄,那张俊朗的脸上像是被渡了一层光,谭妄莫名的觉的自己的心漏跳一拍。他甩了甩脑袋,赶紧低下头吃面。

“怎么样?”

“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

“就是还可以吃”

“你个混蛋!小爷好不容易做得,你竟敢嫌弃!……”

面的味道虽不好,谭妄却反常的吃完了一碗,或许是他饿了吧?谁知道。谭妄头一次觉的这漆黑的夜也不是这样的孤寂。

“喂,倒霉蛋,我叫萧烛,你可以叫我小烛,相见即是缘分,看来我们有缘呢!”

“在下谭妄!”

谭妄原本还有些担心小烛会因为关于他的听闻而远离他,若是因此失去一个朋友,那未免有些遗憾,但,看小烛一副毫无所知的感觉,他的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遗憾。

“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不自谦,不自大,不妄自菲薄。”

“哦,好名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