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转运令
“我可没提燃魂永生会。”怀特曼轻声提醒，语气十分谨慎，“至于这件事背后有没有他们的痕迹，还需要你亲自深入调查。至于他……”
他转头看向双眼迷茫的维克托特，“我建议就近看管起来，市政厅恰好需要一些免费义工。”
“他应该被关进断罪塔。”安德森果断说出自己的意见，并试图带走维克托特，“根据圣光裁判所颁布的《肃清令》，任何与燃魂永生会有关的生命、事物，都要被严格管控、监禁、乃至彻底净化。”
怀特曼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似乎对安德森的提议并不反对。
“该说的我都说了。”他看向戈尔，抬腿向外走：“我先回档案室，你记得找我拿影印图。”
不经意间，他的余光掠过戈尔的衣领。
戈尔点点头，伸手拦下急于离开的安德森，“你可以走，但罗兰要留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戈尔，我警告你，他跟燃魂永生会有关联。”
“是吗？”戈尔靠着门框，用平静且深邃的目光盯着他，“据我所知，燃魂永生会没有下属教派、也没有分支。可你却十分笃定，天启秘社跟燃魂永生会有关。”
“你怀疑我？”安德森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别这么激动，神父，我不过是虚心请教而已。”
安德森的脸色骤然一沉，用愤怒掩饰心虚：“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戈尔，你在教会担任什么职位？谁给你的权力，又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来质问一位神父？”
他的质问如子弹般射出，眼中的怒火要把戈尔烧成人渣。
“让开！”他怒喝道，试图以气势逼退对方。
然而，戈尔却显得不急不躁。
他抬起手臂，手里握着米白色的文件。它随着重力，在神父面前缓缓展开。
文件上，象征维勒弗瑞的蔷薇徽章在最高处。紧接着，一行特大号的油印文字映入眼帘：市政厅特别调查科。
转运编号：404-Σ
签发日期：11274年6月3日
【基础信息】
姓名：维克托特·罗兰
出生日期：11263年12月4日
种族谱系：人类
收容编号：L404Σ
当前地点：维勒弗瑞市政厅拘押室D1
转运目的地：焚炉净化所
【转运指令】
押送队：市政厅行动队普通队员2名（证件影印及签名见附件A），配备标准制式武器（蒸汽动力铳枪）
载具：蒸汽机车（车牌VF1173），密闭车厢，无通风设施
流程：
步骤1：于11274年6月4日05:00自拘押室D1提取对象；
步骤2：使用小型约束铁链（型号：S01）固定对象手脚，确保四肢与车厢金属支架锁死；
步骤3：抵达后移交焚炉净化所负责人K·瓦格纳签收（签署附件B：《移交确认书》）
禁忌：
禁止与对象对话或提供饮食
禁止记录对象在运输中的一切数据
禁止解除铁链或调整拘束力度（即使对象呼救或受伤）
【对象数据】
身高/体重：122cm/26kg（营养不良）
精神状况：灵魂曾短暂离体，经受精神控制，对象可能出现呆滞化
种族特征：黑发黑瞳，浅黄色皮肤（对象照片见附件C）
处置建议：永久监控
【签发部门】市政厅特别调查科
【签发人】调查科专家级干员：戈尔·哈克
安德森猛地夺过转运令，双眼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文件末尾的签名和印章。
印章是特别调查科的标志，硕大的放大镜与一枚血色指纹，格外醒目。至于签名，则是戈尔本人的。
“好，很好！”安德森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这份文件，你早就准备好了吧？”
“也没多久。”戈尔微笑着拿出怀表，语气悠闲的报出时间，“3小时42分01、02……”
“够了！”安德森怒吼一声，“就算你签发了转运令又怎样？”
“你别忘了，维勒弗瑞在圣光的照耀下，裁判所的律令高于一切法律。”
“我当然同意你，安德森神父。不过，前提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顿时变得冷酷起来，“维克托特·罗兰与燃魂永生会有关。”
“关系还不够明显吗？”
“你详细说说。”戈尔摊开双手，期待安德森细谈内情。
“首先，他们都信奉厄瑞斯塔尔。”
“嗯，然后呢？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就是最大的关系。”
“呵呵。”戈尔发出一声冷笑，讽刺道：“按照你的逻辑，那些信奉圣光的异教徒，岂不成了圣光教会的挚爱亲朋？”
“你，你！”安德森捂着心口，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
“这是您的逻辑，安德森神父。”戈尔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审视犯人，“要么，他留下；要么，你提供确凿的证据。”
“当然，我也不是那种机械迂腐、死扣法律条文的老古板。”
“只要你说出天启秘社和燃魂永生会的关系，我就遵循裁判所的律令，让你带走他。”
一股寒气从安德森尾椎升起，直冲大脑。他瞬间冷静下来，选择用沉默作答。
看着逐渐清醒的维克托特，神父心中满是不甘。但是，他只能撂下一句狠话：“戈尔，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戈尔发出爽朗的笑声，欢送神父离开。
转过头，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姓名。”
“罗……”维克托特看到他的眼睛，瞬间清醒，“维~克托特。”
“你叫什么？”戈尔再次确认。
“维克托特。”
“姓氏？”
“罗兰。”
戈尔让狱卒把他带回去。在离开前，他注意到桌上残留的灰烬。
他蘸了一些用指肚轻轻揉搓，然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羊皮纸？这家伙，又趁机测绘犯人的精神力。”
他想起维克托特眉心上的红点，不由得嘀咕：“这次竟然没把金钉折断，全取出来了。”
怀特曼之前总会留下钉脚，时时刻刻折磨他们的精神。
不过想到罗兰的年龄，戈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有时候，人类幼崽本身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挥袖扫清桌面上的灰烬，转身朝市政厅走去。
与此同时，维克托特被狱卒粗暴的丢进监牢。
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的面孔，可维克托特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被康纳扶到一旁，轻轻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先是怀特曼翻转沙漏，然后我……我怎么了？”
他用手敲敲脑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空白，仿佛生命被小偷剪去了一段。
“那个巫师……”眼前浮现出怀特曼的脸，维克托特感到眉心隐隐作痛，“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如果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按理说应该告诉戈尔和安德森。可我还能回来，说明他们并不知道。”
维克托特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当前的情况。
“那就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只能看到罗兰本身的记忆；第二，他看到了一切，但决定隐瞒下来。”
无论哪种可能，怀特曼对他而言都是极其危险的。维克托特真切的体会到，巫师的强大与神秘。
“我记得他说过，我的精神力很强，更重要的是平衡。也就是说，我有成为巫师的天赋。”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起来，忘记了不安和恐惧。
突然，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响声，把维克托特从幻想拉回现实。
康纳把碗递过来，里面还有半个石臼面包，已经被刷锅水完全泡发了。
“吃点吧。”他露出憨厚的笑容，但因为扯动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你在想罚金的事？”
维克托特犹豫片刻，最终捧起木碗：“嗯，我父母都没了。”
“他们今天搜家，我看见他们把地板下的钱袋偷走了。”
“这群该死的恶犬。”康纳愤愤咒骂着，眼中燃烧着火焰，“等我出去，我帮你交。”
“啊？”维克托特惊讶地张大嘴巴。
他和康纳非亲非故，今天才认识。可对方不但替自己抱打不平，还愿意代缴罚金。
维克托特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他撞上康纳善良、诚恳的目光，不由得低下脑袋：“我父母都是邪教徒。”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康纳拍拍他的肩膀，用自己当例子，“我父亲还是酒鬼加小偷呢。他信了一辈子圣光，最后还是冻死在大街上。”
“可你看我，我现在是铁匠。你知道铁匠的意思吗？”
“打铁的男人，也是铁打的男人！”康纳的声音充满自豪感。
维克托特被他成功逗笑了，连嘴里的石臼面包都不觉得难以下咽。
不过，当他低下头，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凝重。
他不明白，为什么戈尔一直针对自己。他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被对方抓住不放。
作为幸存的祭品，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对方费了这么大功夫，显然不是为了区区1索里的罚金。
“也不知道，明天还有什么等着我。”维克托特仰起头，凝视着黑暗的天花板，“我得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