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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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试手段看人表里

王谧一边手中勾画不停,一边对两婢说道:“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只不过利用光影的对比,和一点透视法而已。”

翠影问道:“何为透视法?”

王谧简单解释几句,映葵出声道:“那不就是工匠图纸中,用来勾描工具房屋的画法吗?”

“没错,”王谧有些惊讶,士家大族底蕴果然了得,这只是对婢女来说已经足够生僻了,由此可见,张氏对张彤云的培养是相当重视的,不然不会连贴身婢女都有如此见识。

他手中不停,说道:“这种画法虽古已有之,但绘画一道,却甚少采用这种做法,自也有其原因。”

“绘画求的便是容纳天地于一纸,是对景物的压缩,而素描则是反过来再次延伸纸张厚度。”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若是画的太真了,也不符合当下的君子之风。”

随着他手腕转动,炭笔十几道线条下去,竟是勾勒出了一活灵活现的人形,其线条完全符合人体造型,自然看上去不着寸缕,竟似乎是没穿衣服一般。

虽然王谧没有画脸,但从其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曲线来看,其显然画的不是男子。

在场三女脸腾的一声红了起来,青柳嗔怪道:“郎君,你别吓到她们。”

王谧把纸一合,对两婢笑道:“虽然我心中并无他念,但确实不合适,不画了。”

那边两婢却是脸色古怪,映葵捂嘴吃吃笑道:“看到这个,我倒是想起那件事来。”

翠影也是脸色古怪,“你别瞎说,郎君正人君子,和我们解释的是画艺,和那人不一样。”

见映葵连连点头,王谧疑惑,出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两婢面面相觑,最后翠影说道:“既然我们身为主人婢女,便没有瞒着主人的道理。”

“我说不出来,映葵你说吧。”

映葵笑嘻嘻道:“好啊,反正我看那顾郎这种做派甚是无耻,先前女郎不也因此不喜他么。”

王谧和青柳一头雾水,怎么又牵扯到顾恺之了?

映葵想了想,吃吃笑了起来,“主人知道顾郎善画吧?”

“其实他还有一个爱好,喜欢追求美貌女子。”

王谧疑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士族以风流放纵为胜,若行为正大光明,似乎也不算恶习吧。”

翠影叹道:“问题就出在这个手段上。”

映葵凑近,神秘兮兮道:“顾氏有很多支,顾郎那支在吴郡大城,多有士族杂居,他的邻里,有一士族女子,以美貌闻名远近。”

她说得绘声绘色,连青柳都走近几步,好奇倾听,王谧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知道这个故事!”

顾恺之自幼多才,被时人称为画绝,文觉,痴觉,且极为喜欢道术,为此还有个颇为传奇的故事。

晋书·顾恺之本传:尝悦一邻女,挑之弗从,乃图其形于壁,以棘针钉其心,女遂患心痛。恺之因致其情,女从之,遂密去针而愈。

这个故事说的是顾恺之追求邻家女子,但邻家女子不从,于是顾恺之回家,画了副邻家女子的画像,以针钉在画像女子心口处,现实中的邻家女子果然患了心痛。

这时候顾恺之跑去找邻家女子,说自己可以治她的病,然后回家将针取出,邻家女子便愈,从而接受了顾恺之的追求。

王谧当初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颇觉无语,顾恺之这做法,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但偏偏符合彼时所谓的名士风流,不拘小节的做派。

但这种诅咒道法,王谧是不信的,只当是以讹传讹,毕竟顾恺之名字带之,说明家族和五斗米道有关,五斗米道众为其编造传说造势,也在情理之中。

王谧把这个故事说了,映葵惊讶道:“郎君竟然也听说过此事?”

随即她面色古怪,“这事情在吴郡士族间被传为美谈,事实上却根本不是这样。”

她环顾四周,似乎害怕有人偷听,“我们也是后来极为偶然间,得知内情的。”

“我们先前的主人,女郎的兄长,听到这个故事后,极为感兴趣,因为要是那顾郎会道术的话,当是女郎适合的夫君人选。”

王谧想到张玄之名字也带之,不由点头,“后来呢。”

映葵小声道:“女郎兄长多方打探,后来偶然有访客,正是顾郎邻人女子的亲人。”

“谈到此事时,那人极为愤怒,声音也大了起来,彼时女郎正在隔厢房,我便去墙边偷听了会,才明白了事情真相。”

“根本不是那顾郎会道术,而是看到邻家女郎容貌后,他便回家画画,赠与那邻家女子,每日一幅。”

青柳奇怪道:“这也不算什么过分之事,要是女子不喜,完全可以不收啊?”

翠影苦笑起来,映葵气哼哼道:“姐姐不知,他初时画的还是正常穿着衣服的画像,结果到了后来,画像上的女子衣服日渐减少,到了后面,画中人竟然是只蒙一层薄纱。”

王谧此时正在喝茶,闻言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有这种事?”

映葵咬牙道:“画中还留言,以后当有更佳者,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那邻家女子深知要是被画了不着寸缕的样子,怕是根本就洗不清了,只得答应了那顾郎的追求,两人在一起了颇长时间。”

王谧瞠目结舌,还可以这样?

他目光扫到青柳身上,青柳见状警惕地侧身道:“郎君可不要学坏。”

王谧苦笑,“我只是觉得.......这顾恺之竟然是这样的,总觉得我心中的形象轰然崩塌。”

映葵道:“是吧?”

“这种手段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女郎听说后极为厌恶,当初在船上时也是以纱蒙面,避免容貌被其看到,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士族中对他的评价中,有狡黠一说,传言中大司马征召其为参军,就是欣赏这种狡黠手段,认为适合为军中参谋。”

王谧膛目结舌,心道这里面还有这些曲折,人性都是复杂的,史书中记载的,并不能完全反映出一个人的全部啊。

他起头来,看着三女脸上古怪的神色,苦恼道:“是不是我的画艺,成了我的怀璧之罪了?”

三女忍不住齐声笑了起来,笑声传出窗外,采苓甘棠好奇地想要探头张望,却被老白拎着脖子提走,“去去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听。”

两童子双脚悬空,不住踢腾,异口同声道:“老白大坏蛋!”